2025年05月03日 星期六
龙(书法) 春天的鳞爪 三关六码头 春荞 千岁谷 泥蒜冻
第12版:夜光杯 2024-03-16

春荞

王瑢

去某地开会,入住宾馆,房间里的羽绒枕睡下去,脑袋马上深陷。隔日会议,蹙眉端坐,哈欠连连,头歪向一侧——辗转反侧一宿,落枕了。问题就出在枕头上。

荞麦皮枕头蓬松适度,坚韧又不易碎,枕上去脑袋不觉有压力。市面上的枕头种类缭乱,填充物芜杂,时间一久压成死片,需赶在有日头的大晴天暴晒,抡根棍子一遍遍用力拍打,直到看它再次蓬松起来。

去旅行,若是春季,我喜欢紧盯车窗远远地眺看,希望能觅得荞麦苗地。荞麦在北方虽常见,但并非主要农作物,亦不在五谷之列。本是一种寒生植物,适合在温度较低的贫瘠环境下生长,成长期通常在春秋两季。

在晋北地区,荞麦多,实属无奈之举。别的农作物长势出现问题,且无法补救之际,便要种荞麦。算是一种“救灾作物”?

荞麦大多种在山地,平缓的半山腰间。生长周期很短,仿佛刹那间就熟了。大片大片的荞麦地,荞麦花开起来,气势轰然。记得父亲早些年去内蒙古某地大草原,恰逢荞麦开花时节,照片上整座山坡呈粉白色,这座连着下座,绵延不绝,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才刚落了场大雪。当然不是雪。

满眼满眼的白,倘若身处实地细看,会发现夹杂有一抹淡淡的粉色。说明荞麦就快熟了。那种白怎么形容才好呢?脑海中蹦出一个词——震撼。正午,在大太阳下面放眼望去,那白颜色简直白得炫目,而更远的地方闪烁出一种亮泽,像镶过金边的白色的海。现在这景致还看得到吗?

荞麦花好看,花秆也有几分诗意。节与节之间有或隐或现点点的红,叶子碧翠,结籽乌黑,成熟后的果实呈黄色。可别小瞧如此不起眼的荞麦,微妙而耐人寻味。

想起多年前我在北京做酒店高管,有年春天,后厨推出一道地方风味点心,名曰“小乔初嫁”,实则就是荞麦面做的小饼。和面时荞麦面粉里掺了葱花跟香菜碎,饼坯上撒黑芝麻,煎至焦黄酥脆。鸡蛋大小,一口一个,吃时得用手接着,掉渣!配着疙瘩汤吃,香!

眼下虽说立春早已过了,倒春寒带来的刺骨阴冷,反倒是比数九天更令人难挨。申城连日阴雨,我呆立窗前,恍惚间看见奶奶,俯身弯腰,正忙着做荞麦饼。

如今在晋北,荞麦亦不是日常主食,偶尔吃一次。无论做面条或饼,都灰簇簇的,卖相实在不佳。荞麦饼好吃的秘诀在于,和面需要一点点加水,不能一蹴而就。水一下加太多,面就提不起来,但倘若是加少了再补救,面就发死发硬,不软和照样做不成饼。

不停地加水,筷子飞速搅拌,面的稀稠度完全靠个人手上经验。饼做得,吃时抹自制的干黄酱辣酱,再夹个煎鸡蛋,痛快吃吧。而每逢此时,我哥便在边上撇嘴,咕哝着,叫你只吃这种干饼子,没油没鸡蛋,一连吃几年,还想吃?他是吃怕了。

说到山西风味小吃,“荞麦灌肠”似乎更为人熟知,但其实跟传统意义上的“肠”没丁点关系。一片一片,扁扁圆圆的荞麦面成品,照旧是灰簇簇一盘,切成手指来宽。暑天凉拌,寒天或炒或煎,佐一壶老酒,端上来蘸着蒜醋调料吃,味道殊绝。

前几日,太原友人来沪,饭桌上他喝至兴起,来了一段陕北民歌,我只记住其中一句“三十三棵荞麦九十九道棱,妹妹虽好是人家的人……”用方言唱出来,韵味更浓,甚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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