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很喜欢这样一句话:每棵草都会结种。从哪里看到它的,我已经忘了,但每每想起它,便觉得意味无穷。
1928年,18岁的浙江金华青年蒋海澄考入杭州西湖艺术院,院长林风眠仔细翻了翻他的画,非常欣赏,说:孩子,你在这里学不到什么,去巴黎吧!蒋海澄听从了校长的劝告,奔赴巴黎勤工俭学,专攻油画。蒋海澄从小喜爱文学,为了不荒废写作才华,画速写时便在空白处作一些小诗,从不间断。1932年,蒋海澄回国,加入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从事革命文艺活动,不久被捕。狱中没有绘画条件,却可以写作,他创作了一首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发表在1934年5月的《春光》杂志上。此诗抒发了对自己乳母的怀念、感激和赞美之情,激发了人们对旧时代广大劳动妇女悲惨命运的深切同情,表达了对“不公道的世界”的强烈愤慨,在读者中产生了广泛影响。此后,蒋海澄又陆续写了《北方》《火把》《黎明的通知》《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光的赞歌》《礁石》等大批优秀作品,成了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绝对顶流的诗人。对了,蒋海澄的笔名叫艾青。蒋海澄明白:每棵草都会结种,否则,他就不会早早地等待自己的文学成长了。
明白每棵草都会结种,我们也更能产生包容他人缺点的雅量。新文化运动兴起之初,翻译家、书画家林纾看到当时的提倡者陈独秀等人只强调在语言上另起炉灶,完全否定传统文学的意义,因而提出一个观点:白话文也有缺点,必须将其与古典文学精华融合。没想到此论遭到激进的陈独秀、刘半农等人的猛烈抨击。情急之下,林琴南给相识多年的蔡元培写了一封信,希望其替自己说说话,信中自然也夹杂了一些颇为情绪化的言语。吹过洋海风、喝过西方墨水的蔡元培虽然提倡兼收并畜,本质上是个新派人物,林纾的意图当然没有实现,为了泄愤,林纾写了一篇叫《妖梦》的小说攻击蔡元培。可贵的是,两人“交恶”后,蔡元培依然保持君子之风。1919年3月,蔡元培一个朋友准备出版一本书,想请林纾为之作序,求蔡元培帮忙,蔡元培欣然给林纾写信,信中附带阐明了自己的办学方针,希望林纾理解。得知林纾写小说嘲讽自己,蔡元培只是这样说:“仆生平不喜作谩骂语、轻薄语,以为受者无伤,而施者实为失德。林君詈仆,仆将哀矜之不暇,而又何憾焉!”得知此事,自知理亏的林纾感动不已。
世事如河水,一段与一段各有不同,不敢说这个世界完全没有静止之物,变化却是永恒的。像蒋海澄和蔡元培一样明察“草儿”生长的内在规律,引导它一步步走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它完全可能呈示出美好的过程。如果视“草儿”为千年不变的石头,过于在乎与它接触过程中的磕磕碰碰、起起伏伏,不敢瞭望远方,我们就会丧失第一时间干预“草儿”的机会,最后事与愿违。
一棵草的成长、成熟需要时间,一切的心浮气躁、中途放弃、拔苗助长、怨声载道,最后都将被证明愚不可及。有足够的耐心和勤奋,草儿萌芽、分蘖、茁壮,你一一在场,该浇水就浇水、该撒肥就撒肥,草儿结出什么样的种子,也就可以预期。
每棵草都会结种,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在足够的付出之后,再加一点信心、梦想与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