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庙堂也在山林，博弈自持与放达清远

◆ 冯世明

六朝时期是典型的贵族社会，门阀士族兴起、兴盛，他们参与左右朝政，引领社会的文化风尚。该时代的独特风貌被后人称颂为“魏晋风度”，涌现出竹林七贤、王羲之、谢安等风流人物，于是乎“士风”成为了一个重要话题。

《流风回雪：六朝名士的庙堂与山林》到手后，我首先被书名“流风回雪”所吸引，配以精美的封面，扑面而来一股武侠的气息。加之每一编的标题均以“二字”作引，不禁令人想到与金庸《笑傲江湖》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二书的精神主旨“尊重个体性情、开拓内在精神空间，培养独立人格”似乎也不谋而合。“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与大家熟悉的士大夫理想人格相比，六朝时期的士风翻出了飘逸潇洒的新篇。

“士风”研究对于一般的历史研究者而言颇具挑战。因为这一主题本身是一个与哲学思想密切相关的问题，汉魏六朝又是玄学盛行的时期，对其内容的考察成为本书的基础。翻阅本书，涉及的纯思想探讨处处可见，“释私”与“忽焉自己”“任情极性”论、“清远”与“辩丽”，这些抽象的名词意涵，没有相当哲学功底难有勇气挑战。作者不仅游刃有余地进行阐释，而且深入剖析其背后意义。例如，魏晋人物品鉴中“达”之一词连用者，即有“明达”“聪达”“敏达”“英达”等，作者在辨析异同之后，又敏锐地挖掘出“达”之盛行背后的意义，即直接指向“德义之理”，开启了重情重性的魏晋风度，可谓见微知著。

不过，“风流”背后始终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那就是政治权力。书名“六朝名士的庙堂与山林”勾勒出作者更宏观深刻的考量：探讨士风演变的历史背景和动因。东汉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传统士风开始转变。魏晋南朝新士风的形成、兴盛与下降均与门阀士族与皇权两者的政治权力大小相关，两者的博弈决定着士大夫生命自由空间的深度和广度。王羲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书法、顾恺之“传神写照“以形写神”的绘画，昭示了士大夫生命空间的最大呈现，而他们生活的东晋王朝，正是门阀士族拥有前所未有政治权力与社会权威的时代，思想文化与政治的密切联系可见一斑。

全书史料充实，行文通顺流畅，既是一部严谨的史学作品，也颇具通俗可读性。南朝与北朝的异同一直是学界讨论的重要话题，第七编“北朝士风与南北合流”在既有观点的基础之上，探讨了南北士风由异趋同的过程，指出魏晋以来的文化精神，在北朝是逐渐发展，而在南朝则是逐渐退缩，最后二者趋同，新见迭出，令人信服。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在政治、经济、军事这些常见的话题论证之外，文末从士风角度揭示出历史发展至此统一已是大势所趋，又将整体立意推向新的高度，可谓点睛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