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卢大海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只公鸡叫了，然后一只接着一只，此起彼伏的打鸣声，叫醒了自己，也把整个天空，从黑漆漆，叫成鱼肚白。

太熟悉的打鸣声，从小听着它长大，却又太陌生，都不记得上一次被打鸣声叫醒，是什么时候。

小学三年级开始写作文，我爸传授给我他用了整个学生生涯的压箱底作文开头：一声声雄壮的金鸡报晓，叫醒了鲁西南山区一个小小山村的黎明。万能开头啊，然后就可以写那个时候所有的作文题目了。

现如今，在上海生活的我们，万万不敢让我娃写作文也来这么一句了。想来，只能用一声声急促的闹钟铃声了，可惜每每醒了却也看不到黎明。六七点钟那些忙碌的都市打工人，让你一睁眼，就是一个拧紧发条的大白天，没了从黑夜到白天的过渡，没了睁眼醒来在床上再赖一会儿的从容。

今年跑东跑西，接触了很多的农村农业农民生活，很感恩重温这难得的人生体验。远处的炊烟，大片的玉米地，路边溜达的耕牛，清晨路边的露水。闭上眼睛，就能分得出炊烟的一丝焦糊，玉米叶子的清香，牛嘴角的咀嚼泡沫，露水的一点点凉。再深吸一口气，就能闻到自己的故乡。

此刻我是多么想念那个时候啊，站在平整的田地上，赤脚踩进微润的泥土，弯腰撒种，抬头看垄，晨风清凉，东方发白。等太阳升起来了，热了，就收摊回家，老牛认路，路人都熟，户户饭香，家在前方。那时候没有焦虑的生活里，完全不去想雄鸡一唱天下白的壮阔，下地干活儿，回家带娃，白天看看远山，傍晚村邻闲坐。

确实有些想念雄鸡的打鸣声，或者，想念的是那个慢悠悠的生活，不曾亏欠，不曾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