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听证会让一盘“死棋”活了

上海持续优化营商环境 本报记者 陈梦泽 摄

本报记者 叶薇

大客户申请破产，还剩3500万元货款未支付。从事建材生意的梁新芳当时觉得天要塌了，这笔货款背后，是四五百个家庭的生计。

他的生意主要是向客户供应黄砂石子等砂石料，利润率很低，下面链接的几乎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夫妻老婆店，比如运砂石的船老大，两口子运营一条船，一年的生计就靠这笔单子。他拿不到钱，就没法给这些供应商付款。

经过上海市第三中级法院、宝山区月浦镇等多方努力，梁新芳不仅拿到了所有的货款，还与新客户重新签订了供货合同。“大家觉得在上海有活干，有奔头，对每一笔订单都非常珍惜。”

办理破产环节是评估一个地区营商环境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2023年到今年上半年，上海破产法庭共重整成功36件案件，盘活资产280亿元。如何积累已有的实践经验并上升为新的法律规则，如何更好地发挥破产制度在优化营商环境、促进经济发展方面的作用，上海正在积极探索。

谈“破”色变

2022年11月，梁新芳得到消息，他的订单大户上海月浦南方混凝土有限公司，因为长期资不抵债、经营不善，公司打算申请破产清算终止经营。

这一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我在上海做生意这么多年，一向谨慎。为月浦南方供货，我需要用三个月的供货金额作为铺底金，因为这是一家成立27年的国有企业，我才敢这么垫资。停工时，他们还有约3500万元货款没有支付。”梁新芳一听到“破产”两个字，就觉得这笔货款全额要回来恐怕很难。

但在上海做生意已二十多年的这位湖北老板，有个朴素的信念：在法律的保护下，债权人的利益不会这么稀里糊涂地损失掉。他积极收集证据，找相关单位说明情况。

还没等到一个明确的说法，下面的供应商已经来堵他的家门了。“运送砂石料的船老大、车队老板全跑来了，这笔钱关系到他们的生活，没有退路可言。”

这些大大小小的供应商以为债权将颗粒无收，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清偿债务，导致公司账户被冻结，员工工资和公司运营受到严重影响，矛盾和隐患随之增多。“大家都认为，月浦南方自己申请破产就是想逃债，而一旦破产债权肯定要打折了。当时的思想很矛盾也很激进。有的人还采取了一些比较极端的方式。”

关键时刻，一场听证会缓和了局面。

创新探索

老梁记得很清楚，去年2月28日，上海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针对此案举办了听证会，很多债权人都到场，向法院出示了各种购销合同的单据以及其他证据。“三中院破产审判庭审判长刘琳认真听了我们的诉求，她向我们承诺，一定会在尊重事实的前提下，仔细调查。”

三中院指定上海市华诚律师事务所担任月浦南方的临时管理人，调查该公司资产负债情况，以有效判断该公司是否符合破产受理条件。在办理破产案件过程当中，管理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破产管理人是破产程序的主要推动者，也是破产事务的具体执行者。“管理人一般是法院受理破产案件后介入，但其实我们是以临时管理人的身份，提前介入到案件中。这在当时是一个程序上的创新。”上海华诚律师事务所主任钱军亮介绍，临时管理人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完成了债权审查、企业的资产调查等。通过审计等调查途径发现，月浦南方与股东之间的不当关联交易和不当财务操作是其陷入破产困境的主因。

破产案件的顺利办结离不开管理人的艰辛付出。“就在月浦镇钱潘村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临时管理人当场答复了我们债权人的各种问题。当天会议结束后，三中院就正式受理了月浦南方公司破产清算案，开完会我们的心里踏实多了。”老梁说，一开始大家对管理人并不信任，但看到他们做的详细调查、认真解答每一个债权人的问题，开始觉得这事有谱了。

法院受理该案一个月后就召开了第一次债权人会议，核查了债权并通过了财产分配等议案。在破产法庭制定的方针下，管理人根据应收账款的状态进行多维度的分类，以不同的策略催收与处置，并在不突破现有税收法律法规框架下创新做法，扫除了本案中发票开具的障碍，顺利结算并及时回收了大量工程款。法院和管理人还依法认定月浦南方的股东利用关联关系对月浦南方的巨额债权为劣后债权，劣后于普通债权人清偿，避免了普通债权受偿率被“稀释”。

重生焕“新”

今年春节前，老梁和其他债权人一起拿到了所有的欠款。该案实现了73笔劳动债权、1笔税收债权和59笔普通债权的全额清偿，清偿总金额超过1亿元，清偿比例为100%。更令他欣喜的是，新客户也找上门来。

月浦南方有搅拌站及土地等固定资产，存在土地使用权和地面固定资产所有权的分离问题，用拆解和拍卖等方式将导致价值显著降低。三中院破产法庭指导管理人团队确定了整体处置的方案，实现了资产处置效益的最大化。在市三中院的妥善处理下，成功引入了上海宝顺新建材科技有限公司。

上周五，梁新芳到新公司参观，感慨万千：高大崭新的厂房，能实现远程监管的自动化生产方式，以及喷淋除尘等各种环保设备，传统建材企业面貌一新。

“我们投入大量资金进行搅拌站的升级和改造，安装了5000多个环保探头，增加了自动化管理设备，改善了周边环境，也大幅提升了经济效益，帮助解决了一些村民的就业难题。”宝顺新建材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剑介绍，三中院协调了多方面的问题，联合区镇有关部门，优化审批流程，帮助企业迅速投入生产。据悉，新企业的税收预期将大幅增长，盘活了资产，也有助于集体经济可持续发展。

“通过优化营商环境中的办理破产流程，可以有效促进资源优化配置、推动企业优胜劣汰、防范化解重大风险，进而提升整个经济的效益和竞争力。”市三中院副院长俞秋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