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志昆
珠江海口伶仃洋,伶仃洋面岛无计。
我登上的小岛,只是万岛之一。南北横卧,西向是半月状海湾,渔村坐落于此湾半山腰,背倚崖树青山,面朝碧海蓝湾。
渔村已变山镇,政府与文旅企业合谋改造与仿建,保留石垒一层居原貌,斜坡面上一幢幢石屋,因地形地理所限的大小形制不一,鳞次栉比,错杂纷乱。石屋低矮,又是层积堆累,站在路巷某点,可大致扫瞄村貌全景,保持了古老渔村的风格、肌理,但都已改造成了可居可憩开门推窗都是海景的民宿。建筑美学的专家们,充分利用香樟木、老船木、白蜡木等打造的传统工艺实木家具,辅之海岛元素的主题装饰,一应俱全的现代家居设施,都市舒适,海耕渔风。宜居,不仅是遮身蔽体,更是历史与文化的承载。
崖壁建巢,石窝立家,寸土寸金绝非夸张,更有石隙里蹦出的绿色格外让人有感,且有敬!那芭蕉,肥硕阔叶,碧绿油光,一扇一扇地招摇;那勒杜鹃,猩红猩红的花朵,一丛又一丛地艳丽。老榕,须髯飘拂,苍古伞张,或是许愿树,或是土地社树,还在受纳岛民虔诚膜拜。这些蓬勃的生命或生机,是在一点一线的石罅里扎根,它们在石崖底下如何挣扎、扩张,是人看不到的。
此岛扼伶仃洋面海运要冲,是灯塔之岛,建有灯塔文化公园,让人略知人类几千年海上航行灯塔指引的人文简史。成群的黑色的海鹰或是稀罕,而在石屋屋面或滨海沙滩成群结队的蜻蜓们倒有些陌生的熟悉。这海上蜻蜓,似乎不是我的庐陵老乡杨万里“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那只。但它们与我的庐陵老乡欧阳修“绿萍合处蜻蜓立,红蓼开时蛱蝶飞”的那只,形色、舞姿似无二致。于是,便生出一种亲近感,这无垠的碧海,似乎就是我儿时乡间的一眼小池塘了。
岛民不太多,原住民或是更少了,大多是岛外人在经营观光休闲文旅业。300年前,仅3户客家人落籍于此无人居之荒岛,岛名竟不知是谁鄙夷地甩下这几个字:垃圾尾。70年前,“垃圾尾岛”被易名为“桂山岛”了。
新近建成通车的世界桥梁史上的又一惊天巨作“深中通道”,此工程超大型、超重量的关键性结构件,即深嵌于海底的22节可并行8车道的钢壳混凝土涵管,就是在这桂山小岛创制的。岛民父、祖辈耕海弄渔的活计与光景,如今化成了凝固的时光记忆,由那几尊青铜雕塑永久地保存在岛上的文化广场。
岛上还有以我的乡亲文天祥命名的文天祥纪念广场。被元军俘虏的文天祥被押解到伶仃洋,受迫观看南宋王朝在崖山的覆灭。文天祥留下了“伶仃洋里叹伶仃”的悲愤和“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誓言。
南国海面的伶仃洋上,曾经寂寞不太有名的这些小岛,都被历史与现实注塑了雄魂毅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