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的一生要经历什么

王丽萍

那天中午，开车前往杭州满觉陇。在白云路一带开了导航，此时此刻导航屏幕上已经一片红彤彤，语音提示说，3公里路大约需要45分钟，我当时就放弃了。第二天的钱江晚报头版，登出了昨日全城出动赏桂的最新数据：“2024年10月13日，杭州满觉陇涌入6万客流，又创新高。”

这样的倾城之恋也太过汹涌热烈。可情比花浓，心与志坚，第二天一早，我还是义无反顾卷入滚滚赏桂大潮，对着满天满地“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狠狠闻，用力爱。

位于杭州西湖之西南的满觉陇，得天独厚，相传在明朝以前即盛产桂花，沿途满觉陇山道边，植有千株桂花，树龄长的达200多年。当你身临其境，漫山遍野桂花怒放，花香时而突然扑面，浓烈醇厚；时而悠悠渗入，雅致清朗；当然，人声鼎沸也是当下的另一景观了。沿着满觉陇，两边集市热热闹闹，卖桂花糕、桂花红茶、桂花龙井、桂花酒、桂花饰品、桂花栗子羹、干桂花等等。中气很足的中年人举着话筒用杭普话叫：“看看啦看看啦，冒新鲜的桂花嘞！”小院子里，老人家在一个大盆里将蜂蜜与桂花搅和，再倒入小玻璃瓶里，50元一罐，见我犹豫不决，他伸过手来：“闻闻看，香煞特嘞。”而笑容可掬的年轻人则站在咖啡台后面说：“这是桂花咖啡，季节限定。”见我好奇观望，她补了一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哈哈哈！据说现在满觉陇村的村民们，几乎家家都挂着喝茶的招牌，让纷至沓来的匆匆过客，驻足停留，染一身桂花香，跟秋天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约会。

我入座一家小院，阿姨头发花白，面容和善，上前指着她的家，你看到没？老头子得过奖的！墙上挂着“2007年西湖龙井炒茶技艺大赛第一名”，我笑说，那是2007年的，阿姨道，老是老了点，可技术还是老的好吧？只见颁奖的是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管委会。旁边还有一个奖状：西湖龙井茶手工技师证书，上面的红字分外耀眼：高级炒茶技师，还有证号，很权威的样子。我要一杯龙井茶，阿姨拿来玻璃杯，从饼干盒里倒出茶叶，开水泡好，端上，再往你脚下放一个热水瓶，30块一杯。吹开浮在杯上的茶叶，我慢慢地喝，清清爽爽，回香潺潺。桂花弥漫，浓香致远，这应该是桂花的全盛时代吧，“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桂花正慷慨地、毫无保留地铺天盖地倾吐芬芳。阿姨说，等过几天有雾有水的早上，我就用竹竿打桂花，拿出以前老底子的蚊帐来盛，再挑出杂质，晾干，或做桂花糖，或跟红茶绿茶做成桂花茶，当然也可以酿酒，不过新鲜桂花酿酒就更好了，那可真是香。

虽然我出生杭州，学生时代在附近的四眼井参加过学农劳动，可像如此兴师动众涌往满觉陇的经历几乎没有过。此时此刻，突然想起朋友叶静常常说起这里有一位叫老虎的人，叶静说因为他，朋友们常常过来。于是，问叶静要了老虎的电话，他说，我们刚刚打好桂花，你过来吧。我按着地址往下满觉陇路走，老远看见被郁郁葱葱绿植包围着的沿街屋子，那就是老虎的店。还没进门，看见几个北方女子正在整理刚刚打下的桂花，原来，她们也是特地赶来到老虎这里坐坐的。她们将新鲜桂花装在篦子里，桂花嫩黄闪光灵动，凑近了深吸一口，像海一般的透明里，你看见波浪宽广与星空无限。此时此刻，老虎温和地说，等晾干了以后就做桂花茶。

老虎的屋子不大，花瓶里插着桂花枝，造型随意却十分文艺，桂花零零星星落下，淡雅的馥郁时有时无。墙上挂着老虎的摄影作品，门口还有像“征婚启事”一样的自我介绍，“身份：茶农；爱好：唱歌，摄影；地点：杭州满觉陇”。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有趣，他跟这里的很多村民一样，有着自家的茶田，自己的桂花树，也有不急不躁的心情与人生哲学。不过，现在周围很多网红点还都是外地人租来做生意了。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也是生意最多的地方了吧？

屋里横七竖八好多椅子，泡一杯桂花红茶，阳光一点进来，看街上，挂着照相机的大叔，披着彩色围巾的阿姨，浑身都是洞的小伙子，还有仙乐飘飘的女孩子……人潮汹涌时分，想起看过的一个介绍，说的是桂花的一生要经历的时期：“萌发期，圆珠期，顶壳期，铃梗期，香眼期，初花期，盛花初期，盛花期，盛花末期，花谢期等10个阶段”，其中香眼期与初花期香气最盛，一般只有2—3天。

我问老虎：“你说桂花的一生要经历什么？”他答：“没什么，就是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