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的渺小与伟大

厚圃

有朋友不止一次地问我，写随笔对我意味着什么？说实话，当初写这些短文，纯粹是因为随笔的特质吸引了我，这种古已有之的散文形式的分支，无论是叙事、抒情还是议论，发挥起来比较自由随性，生活、自然、风物皆可入文，有所思有所感便能诉诸笔端。一篇一两千字的随笔，往往一气呵成，不像小说创作，尤其是长篇小说，从酝酿到杀青，有时跨度长达十年，整个过程犹如一次跋山涉水的长途苦旅，不掉一层皮不可达成。所以对我而言，写随笔就是一种身体的松绑，一种精神的享受。

我的书《草木人心》中的大部分文章，往小了说，不外乎是生活细节、家乡民俗民风，往大了说，就是想要保留和传承潮汕的独特地域文化，并试着去寻找和连接上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脉，当然也想让更多的人来了解潮汕，来感受我的家乡。

我出生于书香家庭，从小深受潮汕文化熏陶，家乡的一草一木在我眼中都有着别样的情致，再加之平时读书多且杂，远至经史子集，近至明清小品，梁实秋、郁达夫、汪曾祺、台静农、王元化等前辈作家也从不同程度感染和影响了我，写起随笔来也就带着一点古风，娓娓道来。当然，作家的使命更在于创新，即使描摹最熟悉的家乡，也得在精神层面另开天地。《草木人心》里的篇什看似轻描淡写，信马由缰，实则并非对生活本身的复制，字里行间都有我个人的洞察和体悟，在打动自己的同时也希望能够影响他人。

2020年有部英剧叫《万物生灵》，到今天已经更新到第五季，应该有不少人看过。剧名《All Creatures Great and Small》，直译是“万物的渺小与伟大”，讲述的是20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约克郡一个乡村兽医的经历。剧中美丽的英伦田园风光、安静和简单的乡村生活，以及对于所有动物的友善和关爱，形成了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人之间和谐关系的对话，充满了善与美，真挚感人，的确非常治愈。今年上新的李娟散文集改编的剧集《我的阿勒泰》，也是相似的风格，大受好评。我更喜欢那部英剧直译的名字，伟大和渺小本来就是亘古不变的哲学思辨，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一生不太可能有什么宏大的叙事，也不大会有跌宕起伏的英雄传奇经历，平凡小事、琐碎物件就是生活本身，而在这些微小的物什和平常小事中发现美好和诗意，就是平凡人最有价值的人生。《草木人心》里文章所写的东西皆平淡无奇，毫无可圈可点之处，但如果静下心来去仔细观察和感受，你又会发现，这“小”里别有洞天，这“小”里也是宇宙乾坤，这些“渺小”在我心里即是“伟大”，让生活富有韵味和哲理的伟大，经得起细细的咀嚼和悠长的回味。

现代生活的快捷在让我们享受便利的同时，似乎也裹挟了我们，我们都不再是具有主体意识的自我，而只是这现代化设备中一枚小小的铁屑。身处巨变的时代，我们不妨慢下来静下来，换一种眼光，变一种心态，多与草木为伍，常守清净之心，于日常的细节中感受美和小确幸，也许人生从此将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