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政坛戒严令余波持续 尹锡悦命运面临“大结局”

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在集会上发表讲话

首尔民众举行抗议活动要求尹锡悦下台 新华社 发

詹德斌

韩国总统尹锡悦3日深夜发布“紧急戒严令”，国会迅速表决通过要求解除戒严令的决议。尹锡悦随后宣布接受国会要求并下令撤军，整个过程仅6个小时。一场备受全球关注的戒严风波草草收场，但却开启了另一场更受全球瞩目的斗争序幕。

如何看待这场风波？韩国局势未来将如何发展？我们请专家详细分析。 ——编者

詹德斌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朝鲜半岛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紧急戒严”注定失败

不管尹锡悦发动戒严的实际动机和目标是什么，但在今天的韩国，“紧急戒严”注定是一场不可能成功的豪赌。

一是戒严令受到消极抵制。尹锡悦制订了高度保密的戒严计划，甚至被任命为戒严司令部司令的朴安洙也表示，自己是从电视上才看到发布戒严令的消息。严格保密有助于防止计划泄露，但也导致落实时各相关部队和平行单位之间严重缺乏协调。

特别是原本被训练用来对外作战的特种部队，却发现自己被派去执行抓捕国会议员的任务，于是怀疑任务的合法性。例如第707特种任务大队接到阻止国会议员开会并将他们强行拖离会场的命令后，从指挥官到士兵都态度犹豫，并未积极完成任务。执行封锁国会大门的警察也是如此，因此议员们能够及时地进入国会开会。

二是国会议员的快速行动。与军方的迟缓行动形成对比的是，尹锡悦一宣布戒严令，韩国国会议长和主要政党就立即发布召集令，要求议员迅速回到国会。

议长禹元植等190名议员通过翻墙等方式进入国会，这个数字超过了国会300席的半数，可以合法举行会议。出席会议的全体议员一致表决通过了要求总统解除戒严令的法案，向尹锡悦发出了强有力的震慑信号。尹锡悦不得不宣布接受国会的要求，并下令军队离开国会。一场备受瞩目的闹剧以有序的方式收场。

三是韩国民众的抗议。韩国距离上一次实施戒严已经45年，相关文学和影视作品都在不断提醒人们军政府时期的历史伤痛。这次韩国民众的行动速度比军队更快，他们来到国会前通过网络实时传播现场情况，发出自己的呼声。

这也说明，即便本次戒严成功实施，也只会激起民间更大规模的“倒尹运动”。

博弈指向同一目标

一场失败的戒严触发了韩国社会早已蓄势待发的怒火，各种力量博弈实际上指向同一目标，就是尹锡悦下台。

从目前来看，不管今后韩国国内各种政治力量如何博弈，尹锡悦的下台只是时间和方式问题，而且下台后的他还将面临严酷的司法审判。

首先是在野党誓要将尹锡悦弹劾下台。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正面临可能被剥夺参选资格的司法风险，所以越早把尹锡悦拉下马越有利，而戒严令激发的沸腾民意为他提供了绝佳机会。

李在明表示，要争取在圣诞节之前或在岁末年初之际恢复国家正常运转，而共同民主党计划14日再次在国会表决尹锡悦弹劾案。在野党在国会拥有192个议席，仅缺8席即可通过弹劾案，而目前已经有3名执政党议员表示将投赞成票，这意味着成功弹劾尹锡悦的可能性增加。如果再次被否决，民主党将每周提交一次弹劾案，寄希望于执政党议员承受不住强大的舆论压力而参与弹劾尹锡悦。

执政党国民力量党也希望让尹锡悦有序下台。随着尹锡悦表态“包括自己任期在内的各种稳定政局的方案将全权交由执政党来决定”，从而使国民力量党成为收拾政治乱局的核心。

8日，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与国务总理韩德洙会晤后宣布，今后将由国务总理与执政党共同商议处理国政，寻找尹锡悦“有序下台”的方案，而在此期间尹锡悦将不履行实质性权力。

执政党的意图是通过拖延时间来观察民意动向，核心目的是等待李在明早日被判有罪而被剥夺参选资格。但没有在野党的配合，作为国会中少数党的国民力量党根本无法落实过渡方案。

而与此同时，韩国执法部门竞争性地对尹锡悦展开调查。戒严事态结束后，韩国检方成立了50多人组成的特别调查本部，并与军方的检察官组成联合调查组。韩国警方的国家调查本部组建了120人组成的调查专班，相对独立的“高级公职者犯罪调查处”也成立了调查本部，国会10日表决通过议案，常设独立检察官查明紧急戒严违宪内乱行为，呈现出各部门竞争调查，以显示自身存在感的局面。

法院批准针对前国防部长官金龙显的逮捕令，并开始快速传唤涉嫌参与非法戒严的国务委员和军队指挥官。执法部门也已经禁止尹锡悦出境，并将其列为发动内乱的头号嫌疑人。这意味着尹锡悦可能很快被传唤调查，甚至可能被逮捕。

支持率一路下滑

为了摆脱“青瓦台魔咒”，尹锡悦上任后将总统府搬到了龙山，但却可能自此开启了“龙山魔咒”，尹锡悦任期中的种种行为早已埋下了步步走向深渊的火种。

首先，他一直以检察官的逻辑对待反对派。除了极其短暂地当过律师，尹锡悦的整个职业生涯一直担任检察官。韩国的检察官拥有调查和起诉他人的权利，而基本不会被起诉和调查，因为他们掌握着决定起诉的特权。检察官的职业习惯就是以有罪推定对待调查对象。尹锡悦虽然当了总统，但仍然以检察官的思维而不是国家领导人的妥协思维对待政治对手。

尹锡悦一直将李在明视为犯罪嫌疑人，将反对党视为反国家势力，不仅拒绝与他们会面商讨国事，而且动用检察力量展开全方位调查，结果导致在野党完全站在对立面，并通过立法、预算、人事等各种手段牵制尹锡悦政府。

其次是缺少作为总统的领导力。尹锡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推上总统的位子，缺乏对国家大政方针的深度理解，身边也没有相关的人脉储备，所以执政后一再提拔检察官、极右人士担任各种要职，自己也在很多重大问题上即兴讲话、即兴决策，引起民众不满。

而且尹锡悦坚持认为自己的政策是对的，所以一条道走到底。例如，尹锡悦政府在医学院扩招问题上就毫不妥协，导致韩国医疗问题深陷僵局已近一年，而尹锡悦的解决办法竟然是发布戒严令，要求离岗的所有医务人员必须在48小时以内返岗工作。

最后是无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基本道理。尹锡悦本来就仅凭借0.73%的微弱优势赢得大选，理应将民意放在第一位。但在执政过程中，尹锡悦并不把民意视为判断政策成败的标准。例如，尹锡悦曾经放话称，哪怕支持率降到0，也要推动改善韩日关系，结果处处被日本利用。

尹锡悦的民众支持率一路下滑，到今年11月，他的支持率已经跌至17%，有58%的民众赞成尹锡悦提前下台。但他仍然无视民意，继续否决国会通过的“金建希特检法”，结果将自己逼到了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