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金木
春节快到了,童年此时大人们忙着备年货,我们这些小伙伴则想着玩花灯。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做菜根灯,那是我制作的第一盏灯,也是我的启蒙灯。那时村里还没有通上电,村民照明就是煤油灯,能用蜡烛也是比较奢侈的,我制作的菜根灯就是利用家里偶尔点蜡烛后剩下的烛头和白菜根做成的。
立冬前后,村里几乎家家都要把地里的白菜收到地窖里,储存起来。记得在村南大场院两边,遍布大大小小的地窖,这地窖有的和家里的卧室一样大,有的则更大,还有的像进入迷宫似的,最深处是一个个的小洞,那小洞是用来储存红薯的。我们老家有句谚语;“立冬不砍菜,必定有一害。”意思是到了立冬节气,不及时收割储存大白菜,再遇上雨雪冰冻,那今后起码半年没菜吃了。收割储存大白菜也是有讲究的,现在超市或市场看到的大白菜都是扒得很干净,菜屁股切得平平的,有的甚至还有包装袋。我们村那时收割回来的大白菜,运到地窖口要一棵一棵地修整,才能放进地窖。
修整菜根是一个关键环节,决定着保鲜存储日期的长短,从地里刨出的白菜一般都带着一截菜根,那时候白菜运到窖口,父亲蹲着,用一把砍刀,根据以往的经验,把最下面尖锥般带须毛的硬根砍掉。父亲告诉我根上的须毛若不切割干净,会把细菌带到地窖,时间稍长整棵白菜就会发霉腐烂,而且会传染开来,毁掉一窖的菜。但若把菜根砍得太多,那也不行,得残留部分菜根。父亲砍好一棵,递到站在下地窖的木梯上的我一棵,我再往下递给站在木梯下边的姐姐手里,姐姐再递给码放白菜的母亲手里。那是白菜收储季节,我最乐于参与的劳动。白菜根砍完了,一棵棵白菜递完了,我从木梯上蹦下,就发现白菜最下面平整地铺着高粱秸,每一层摞好的白菜上面都再平整地铺上一层高粱秸,最后最高的一层,更要铺上高粱秸,母亲告诉我:“这样通风透气,白菜虽然收割回来了,但还是有生命的,和人一样也要呼吸,要保鲜,还要营养。”“已经收割了那营养从哪儿来呀?”我很疑惑,母亲指指修整的菜根说:“喏,能保存这一冬季就靠它了。”原来菜根的作用还很大。
村里富裕人家的孩子,会提着家里大人从县城里甚至市里买来的灯笼,有高挑的大红灯笼,有平举的属相灯笼,记得那一年是猴年,灯笼上画着猴,或者有猴形的彩纸装饰,也有小小孩拉着走带轱辘的兔儿灯……我好羡慕!那时我家比较穷,父母没给买现成的灯笼,母亲就教我用白菜根制作灯笼。母亲做菜前沿菜屁股把圆根用刀切下来,然后把菜根里的瓤挖出来,让我把积攒的蜡烛根弄碎,再剪一截棉绳一起放进去,一盏漂亮的菜根灯就制作成了。怎么玩呢?用两根筷子插进菜根儿里,到晚上点着棉绳端,亮啦!我也有过年的灯啦!
我举着自制的菜根灯,在村路上跑来跑去,竟引起轰动,有些举着买来的彩灯的小朋友,竟羡慕起我也制作起来。很快的,那一年,我们村的小朋友形成风气,成群结队地举着菜根灯在村子里嬉戏,大人们看见,也跟着高兴。古话说:嚼得菜根,百事可成。
菜根灯啊,你照亮了我的童年。现在我生活在大都市里,每到夜晚,到处流光溢彩,我虽已长大成人,不必提灯嬉戏,但我深深地知道,我的根在故乡,我的根就是我的老家,是我的父母乡亲,是我们的文化传统,无论今后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我的根。菜根灯啊,永燃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