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逞“英雄”的真英雄

今年是京剧大师周信芳诞辰130周年，纪念演出活动正如火如荼展开。观众席里炽热的眼眸中，有一双属于周信芳的女儿周采蕰（见右图 记者 王凯 摄）。当《徐策跑城》引得如雷掌声，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也将她带回到无限怀恋的时光。

日前，93岁的周采蕰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忆起和父亲周信芳相处的点滴。在她看来，是父亲那份对理想的坚定、对艺术的执着和为人处世的认真，才让父亲成为一名伟大的艺术家，而这些珍贵的品质也是他留给子女最大的财富。

百看不厌

在父亲所创造的那么多经典戏中，周采蕰依然最爱《徐策跑城》：“哪怕后来我走遍世界，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一部剧如《徐策跑城》般，那样生动又细腻地描绘了一个老年人的喜怒哀乐。”她说：“我父亲的表演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你相信他就是戏中人。”

周采蕰回想起约七十年前，父亲在一个戏园子里演《徐策跑城》：“我站在侧台静待《徐策跑城》开演，锣鼓声响起来的时候，许多人涌到我身后，有勾脸勾到一半的演员，还有戏靴穿到一半的……在那一刻，他们都停下了手头的事，赶来看这一出不到20分钟的戏。”当父亲登台的刹那，喧闹归于沉寂。人们听他唱、看他演，如痴如醉。“我后来也好奇地问他们，是没看过这出戏吗？他们告诉我，看是看过，但百看不厌！”

不逞“英雄”

戏如其人。麒派的表演质朴无华，以真情实感动人，恰如周信芳的为人——真、诚。周采蕰八九岁的时候，有一晚，只听护院小狗狂吠，后又传来打斗声，孩子们都以为身上有功夫的父亲跟人干架了。没想到第二天周信芳轻描淡写地说：“我没跟人打架，我就是把他‘劝’回去了。”原来，周信芳下了夜戏回家，遇到醉酒的邻居。邻居言行略莽撞，欲挥拳来揍他，周信芳用巧劲打掉了对方的眼镜，没了眼镜的邻居立刻蹲下满地找眼镜，周信芳再帮他找回眼镜并戴好，机智地化解了这场冲突。

期待着听父亲“英雄故事”的孩子自然失望，但周采蕰却记得当时父亲的话：“我不要做什么‘英雄’，你们将来遇事也不要逞英雄。人生在世谁都有不如意时，隔壁那位最近显然过得不顺心，何必跟失意人去计较呢！”

父爱如山

周信芳子女众多，且都极富个性、各有传奇。周采蕰说：“父亲没有很多时间来管我们，但他充分尊重我们，给予我们最大的空间自然发展。”

周采蕰爱看书的好习惯，就是周信芳培养的。发现女儿喜欢读书，周信芳便悄悄地开放了“书房权限”：“他知道我喜欢悄悄溜进他的书房，就把那些给我的书放在显眼的位置，我每次去就把看上的书都抱到自己房间，他看书架上有了空当，就知道是我拿走了，他会再买些不一样的把书架填满。”

父女间心照不宣的“小游戏”，让周采蕰积累了远超同龄人的阅读量，这也为她未来的写作打下坚实基础。她在父亲身边留到28岁才远渡重洋。她还记得临别前，父亲声声叮咛：“要早些回来。”遗憾的是，她最终没能做到：“真没想到，那次离别竟是永别。”本报记者 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