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多辞职难挽自由党颓势 加拿大政治格局面临“洗牌”

特鲁多发表讲话宣布辞去自由党领袖职务 图IC

波利耶夫2022年当选保守党领导人

朱联璧

加拿大总理贾斯廷·特鲁多近日宣布辞去执政党自由党领袖职务，并表示将在该党选出新领袖后辞去总理职务。加拿大长达9年的“特鲁多时代”即将迎来终结，但这依然很难改变自由党在下届选举中的不利地位。

特鲁多为何辞职？加拿大政局未来走势如何？我们请专家为您详细分析。——编者

朱联璧

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2024年12月16日，加拿大副总理兼财政部长克里斯蒂娅·弗里兰突然宣布辞职，此举看似是为了配合特鲁多政府维持内部团结而“壮士断腕”，然而仅仅过了20多天，特鲁多也宣布辞任自由党领导人，提前结束总理任期，留下一个民意支持率长期低迷的自由党政府去迎接联邦大选，加拿大政治格局面临重新“洗牌”。

特鲁多重蹈父亲覆辙

特鲁多眼下的处境，与40年前他的父亲非常相似。1984年2月，时任加拿大总理兼自由党党首的皮埃尔·特鲁多同样面临民意支持率极为低迷的状况，自由党与保守党的支持率差距高达20%至30%。

加拿大从1935年到1984年这半个世纪，有超过80%的时间是自由党执政。对当时的加拿大人来说，自由党组阁似乎已经成了惯例。老特鲁多宣布辞职后，自由党的支持率有所回升，一度反超保守党10%。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自由党的支持率就跌回老特鲁多辞职之前的水平，并在9月的大选中惨败。

在2019年10月的联邦议会大选中，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未能建立多数派政府。也就是说，在特鲁多第二个任期开始时，自由党的执政基础已不稳固。此后过了不足两年，特鲁多便要求总督宣布解散议会，启动大选。但从最终结果来看，2021年的大选并没有加强自由党在议会中的力量，仅增加了个位数的议席，且总得票数依旧不及保守党。此事引发了许多选民的不满，认为相比民生，特鲁多更关注自由党的议席数量。

近年来，住房危机、生活成本飙升等问题引发加拿大民众不满，要求特鲁多辞职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反对党指责特鲁多政府政策与民众实际需求脱节：未能有效抑制房价飞涨和提升民众收入水平；移民政策过于激进，给住房、就业、医疗等带来巨大压力；绿色碳税政策增加了企业运营成本等。

自由党和特鲁多的民意支持率持续低迷，叠加加拿大各类经济数据不如预期等诸多因素，至2024年底，自由党与保守党之间的支持率差距已经扩大到了20%，再现了1984年的情况。数据显示，如果现在举行大选，保守党预计将赢得大多数席位，执政概率高达99%。

多数分析人士认为，无论由谁来接任特鲁多出任自由党领导人，要想在几个月时间里实现民意反转的难度都很大。

保守党改组再次崛起

1984年，加拿大保守党（此时名为进步保守党）面对的是一个深受自由主义政策影响的加拿大，它和多个右翼党派结盟，最终在大选中胜出。由马尔罗尼领导的右翼力量获得了多达74.8%的下院议席。此后新的右翼力量崛起，瓜分选票，加上魁北克省与联邦政府的矛盾激化，进步保守党在1993年的大选中失利。史蒂芬·哈珀等人重新整合右翼力量，并在2003年成立新的保守党。

新保守党具有“大帐篷”党的特性，吸纳中间偏右和右翼选民，没有过强的意识形态色彩，基于社会现实持续调整目标。这些特点为保守党赢得2006年大选奠定了基础。加拿大政坛的格局也从20世纪30年代至80年代的自由党独大，逐步在过去40年里转变为自由党与保守党平分秋色。这既是21世纪以来西方国家政坛“向右转”的一个例子，也是保守党不断改组和调整的成果。

现任党首皮埃尔·波利耶夫便是保守党崛起的见证者。2003年，24岁的波利耶夫加入重组后的保守党，在史蒂芬·哈珀担任总理期间曾领导多个内阁部门。2022年9月，波利耶夫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保守党领导人。以目前的支持率来看，波利耶夫领导的保守党赢得2025年联邦大选的几率很大。

但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保守党目前的支持率大幅领先自由党，但波利耶夫本人的受欢迎程度并不高。特鲁多宣布辞职前后，美国企业家马斯克曾在社交媒体上赞扬波利耶夫并转发他的视频，此举与他支持其他国家右翼党派和领导人的做法同出一辙，但这有可能进一步引发部分加拿大民众对波利耶夫的不满。

应对美国成为新考验

对波利耶夫来说，需要解决的难题之一是如何在兼顾民意的基础上，发展与美国政府和商界高层的关系。美加互为邻国，加拿大是美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双方国境线长，人员往来密切，意识形态也有不少相似之处，因此常被北美以外的国家视为一体。然而，在加拿大国内多种民族主义情绪中，也包括反美情绪。这种情绪在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有所加强，因为有些原本生活在美国的移民因为不满特朗普的政策，转而选择移居加拿大。

特朗普的第二个总统任期即将开始，他在当选后宣称，计划对墨西哥和加拿大进入美国的所有产品征收25%的关税，这一言论激起加拿大民众的不满，面对美国的关税威胁，加拿大主要党派领导人必须提出自己的应对方案来赢得选民的支持。由于加拿大不同省份的产业结构不同，且联邦制国家的省级政府权力较大，如何解决与美国的关税问题，不仅影响选民的观感，也会触发联邦政府和省级政府之间的争论，尤其是可能激化目前关系已经较为紧张的西部省份和联邦政府的矛盾。

波利耶夫目前的政策导向是降低国内税负，为美国的科技企业提供更多的能源支持，以此扩大加拿大自身产业的优势。加拿大第三大党新民主党领导人抨击他没有回应增税这一关键事项，避重就轻，没有采取对应性的国家保护主义政策，如限制美国所依赖的稀土和化肥等资源的出口。

假若自由党选出一位既有声望，又能对特朗普的政策采取符合民意的反制措施，还有能力协调联邦政府和西部省份关系的领导人，对波利耶夫及保守党而言，仍然可能产生不小的冲击。保守党政府究竟是否能重现1984年的大胜，还要看波利耶夫和未来新任自由党领导人在关键议题上的立场，哪个更能获得多数选民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