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浪潮袭来，数学教育路在何方？

“孩子数学考试总犯低级错误，是不是没天赋？”“刷了无数题，成绩还是上不去怎么办？”这些家长的焦虑，在人工智能（AI）浪潮席卷教育的今天，显得尤为尖锐。美国奥数国家队前金牌教练、卡内基梅隆大学数学教授罗博深（Po-Shen Loh）在接受记者专访时直言：“数学教育的核心不是计算速度，而是建立思维。与其纠结错误，不如教会孩子如何想问题。”

没人“不适合”数学

“根本不存在有人天生不适合学数学这回事。如果有，一定是教育者用错了方法。”罗博深表示，“很多人觉得自己学不好数学，是因为传统教育方式让他们死记硬背解题方法，缺乏对数学的兴趣，自然就觉得数学枯燥又难学。”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具备学习思考的能力，而数学学习的关键就在于思考。

计算总是错？做完不会检查？面对家长对“粗心”的担忧，罗博深坦言：“低级错误？我从不批评孩子这个。”不仅如此，身为数学金牌教练的他从不教孩子数学。“在我家，我太太会利用生活中的实例来给孩子做数学启蒙。孩子小时候，我们也从不强迫他们快速口算。比如，教5+6，不是直接让孩子背答案，而是引导他们思考5+5再加1。通过这样的推理方式，让孩子真正理解数学运算的本质。”他进一步解释：“孩子在这个过程中，专注力和思考习惯都得到了培养，即便出现计算错误，那也是成长中的正常现象。重要的是引导他们从错误中学习，逐步建立严谨的思维方式。”

专注力不是天赋

罗博深家的书房就像一个联合办公空间，三个孩子和夫妻俩共享空间。孩子们写作业，他和妻子则在一旁管理公司业务，或开视频电话会议。不少人第一反应是，这样“嘈杂”的环境是否会影响孩子的专注力？对于家长对“孩子坐不住”的焦虑，罗博深给出“反直觉”的建议：“专注力并不是天赋，不妨从三四岁起就训练他们‘慢思考’。比如用数学游戏来调动大脑，宁可花10分钟去想通一道数学题，而不是用1分钟机械刷10道题。当孩子沉浸式思考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就会集中注意力。”

不仅如此，“自由探索比标准化训练更能激发思维韧性”。“不少孩子不是没能力创新，而是被作业‘捆’住了时间。”罗博深说，他的孩子从小听父母讨论教育项目，看到妈妈管理线上课程，这些环境让他们自然学会主动思考。在他的家庭中，价值观教育被放在首位：“我们告诉孩子，生命的价值不该只有分数，而是创造真正的价值。老大研究数学，老二编程设计太空船游戏，老三在四年级时写了一本100多页的小说，都是源于自主探索的动力。我们只提供环境，不‘指导’内容。”

AI取代不了“思考”

旧金山高速公路旁，竖立着一则AI招聘广告：虚拟商务代表“EVA”替代人类销售。“如果教育目标仍是‘快速准确解题’，那我们就是在培养下一代AI的替代品。”罗博深指出，传统数学教育正面临根本性挑战：“传统以考试为导向、大量刷题的教育模式已经不合时宜。刷题培养的是‘人形计算器’，这恰巧是AI最擅长的。”

“我在教学中，喜欢给学生出一些奇奇怪怪、没有固定套路的题目。”罗博深说。他问学生：“从一个点出发走20步，每步只能朝东、南、西、北方向走，最后回到原点，有多少种走法？”没有现成的解题模式，鼓励学生去思考新的解题方法，培养创新思维和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他也会实践一场“教育实验”：招募全球高中生为10岁孩子直播数学课，让高中生用“演戏式教学”拆解难题——两名“主播”搭配一名隐形喜剧演员，培养表达力、同理心和即兴思维。

“幽默背后是缜密的思考。未来能清晰有趣地传达思想的人，才是AI无法取代的。”罗博深认为，这样的人往往可以应对生活和工作中的各类“疑难杂症”。本报记者 马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