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不挡王小欢

◆ 郭晨子

这是哪里找来的演员啊，从稚气未脱的法庭译员演到独立开业的大律师，从怦然心动的邂逅演到初为人母的满足，从向弱女子伸出援手的太太演到决然离开丈夫的妻子，再演到对身陷囹圄的前夫发起救助的义士……她的声音极有塑造能力，大段的台词情感充沛掷地有声。两小时四十分钟的一台戏，尤胜男一角充分发挥了她的表演能量，好一个话剧舞台上的大青衣！看罢《庭前》，牢牢地记住了王小欢的名字。

如今看到《春逝》，眼前的还是王小欢吗？旗袍是花的，头发是烫了卷、定了形的，讲话是带着“的呀”的南方口音的，步子是细细碎碎的，态度是温柔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小且俏，这回的王小欢像是个花旦，改了行当。

“九人剧社”的《春逝》一剧赢得了无数观众的共鸣和热泪，也遭到了一些争议。剧中的两位女主角分别取材自中国早期女物理学家顾静徽和吴健雄，前者是中国的第一位物理学女博士，在光谱学领域成就斐然，后者有“东方居里夫人”之称。但见台上的瞿健雄飒爽英姿，讲话做事钉是钉，铆是铆，毫无半分通融余地，的确十足女科学家的风范；顾静薇就不同了，她闲暇时间听唱片、喝红酒、吹口哨，喜欢糯米甜汤，几乎贯穿了全剧的不是她的光谱学实验而是数次挫败的相亲，真应了某小说中的一句话：女人的出路是做“女结婚员”。因此，顾静薇一角对演员表演的挑战更大，舞台上呈现的是物理学研究之外的、生活中的物理学家。她为在适婚年龄找不到合适的交往对象而苦恼，为她所就职的中央物理研究所经费不足而不得不精打细算实验仪器的费用，她悉心教学得到了表彰，奖品却是一条她一辈子都用不上的领带——谁让她是唯一的女性导师呢？连办公室椅子的高度都不适合她的身高。她的研究领域或许是广阔的，但她具体的生存环境是逼仄的。何以应对？这样的一位女科学家，面对她要指导的后起之秀、咄咄逼人的瞿健雄时无限包容，她还想要找到一份自洽，比如独处时吹吹口哨。王小欢饰演的顾静薇，不仅有花旦的娇俏，不时还带有女丑的自嘲。

《春逝》中的顾静薇要用到不少道具，如手帕、酒杯、照片、留声机、领带等，诸般琐碎和随之而来的舞台调度要组织在有机的行动中，非但不能流之于琐碎，还要妥帖、自然、生动。王小欢一气呵成地完成出自她对于人物的理解，在她看来，瞿健雄就像是曾经的顾静薇，瞿健雄所面临的困境，顾静薇也都曾经历，正因为此，才有了嗜好甜品和音乐的、人生态度通透旷达的顾静薇。她是“过来人”，这是王小欢创造顾静薇的出发点。

剧中的瞿健雄和顾静薇一静一动，并没有雀跃的具体姿态，但王小欢饰演的顾静薇以其在舞台上的积极行动而有一种对生命的热情、一种雀跃感。《春逝》巡演之际，王小欢已经投入了《翻山海》的排练。剧中，她饰演的周苔不但要会打篮球，还会武术。这一次，她又变身刀马旦了。

青衣、花旦、武旦甚至女丑，王小欢皆能胜任。“文武不挡”是褒奖戏曲演员戏路子宽、表演能力强的，何尝不能用来称赞话剧演员王小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