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17日 星期四
你找到我了吗(插画) 米沃什式清醒 当春天与绿色环保相遇时 事物的名字 早春山乡行 楚地之藕
第13版:夜光杯 2025-04-11

事物的名字

默音

即便不知道事物的名字,也并不妨碍我们在自然中获得许多细小的快乐。

前些年,在香格里拉的旅程中,我重新见到儿时熟悉的小蓝花,我和同学们叫它“勿忘我”,原来学名是倒提壶。

去年春天,我和朋友在杭州植物园散步观鸟,满地野花的盛景让人惊叹。不到指甲盖大小的野花,单看不起眼,合在一起便成了花毯。樱花正盛,游人们聚集在树下拍照,几乎没人留意地面上同样盛大的春色。朋友从事自然教育工作,耐心地向我讲解繁缕与鹅肠菜的不同——两种细小的白花在我眼中几乎一模一样。看到开着紫色小花的救荒野豌豆,他一笑,说起伯夷叔齐,“也有种说法,他们其实是吃多了救荒野豌豆,中毒身亡。”遥远的历史突然平添了悬疑的氛围。

救荒野豌豆的毒主要集中在果实和种子,自古以来,人们在春天食用它的嫩尖。描写战争与别离的《采薇》,“薇亦刚止”,说的便是植株已老、不再适合食用的情景。另一位朋友S常在松江的一片农田和林带观鸟,今年春分刚过,他采了鲜嫩的草头(野苜蓿)和豌豆尖(救荒野豌豆),做了咸肉草头菜饭和豌豆尖汤,可以想象有多清鲜。

S的餐桌照片引来回复,有人回忆起拿救荒野豌豆的豆荚吹哨子的情景。我滞后地意识到,那不就是我小时候经常玩的植物吗?从前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成年后认识了它,也没有对上曾经的记忆。它的豆荚如同豌豆豆荚等比缩小成火柴棍,掐掉两头,挤出豆粒,豆荚就成了一枚迷你哨子,如果制作得当,吹起来声音很响。

同样地,我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我们叫作“鸡蛋花”的开小黄花带银色绒毛的植物,是鼠曲草。浙江福建等地都有做青团的传统,将艾草和鼠曲草的嫩叶洗净烫熟,挤干,打碎,混在糯米团里。青团馅根据各地的流行,有甜咸之分,豆沙馅、春笋豆腐干酸菜肉馅,我更喜欢后者。

最近沉迷烘焙,想做艾草戚风或面包,网购了一斤艾草。如今的物流确实便捷,卖家前一天从衢州乡间采的艾草,第二天就到了我家。实际上手做预处理,我不由得感慨,这些时令野菜,着实费工。择艾草比平时择菜麻烦多了,清洗、汆烫、冲洗、切碎,最后只得到小小三团菜泥,留待以后制作。

可以食用的野生植物中,只有荠菜是从小就认得的。起因是在课本上读到一篇关于挖荠菜的散文,按文索骥,找到带着倒三角种荚的植株。我开心地采了一些回家,母亲说太老了,吃不了。她回忆起上海的荠菜馄饨,言谈间十分眷恋。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将在某个初夏搬到上海居住,彻底离开那片生长着多种野花的荒地,而我将在未来逐一识得它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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