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02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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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版:夜光杯 2025-04-30

怀念郑逸梅公公

严建平

郑逸梅公公是我祖父严独鹤的知交,他早年加入过南社,当过编辑,做过中学校长。他博闻强识,文思敏捷,有“补白大王”之称。祖父当年主编《新闻报》副刊“快活林”(一·二八事变后改名“新园林”),常约他写稿。有时同他一起观展,副刊要有所记载,往往让他执笔,在副刊的版面上留出五六百字的空位,晚饭后必须交稿。时间虽紧迫,但逸梅公公精力充沛,出笔迅速,总能按时交稿。祖父的生日恰在重阳,老友们总在那天以祝寿之名聚餐,大快朵颐。有一次聚餐,朋友们让寿星公点菜,祖父客气不肯说,一位朋友说:“不必问,备一蛇羹即可,鹤是喜欢吃蛇的。”逸梅公公说:“仙鹤吃蛇,是旧传说,不是事实。我知道独鹤爱吃蚝油牛肉,不妨点一个吧。”祖父闻言笑着对他说:“你真深得我心,不愧知己。”

十年特殊年月之初,因逸梅公公担任过中学校长,处于风口浪尖,祖父很为他担忧。但逸梅公公还是熬过来了。1979年,祖父获平反昭雪,逸梅公公写了长篇纪念文章,刊登在香港《大成》杂志上。

逸梅公公是祖父生前友好中最长寿的一位,享年97岁,因此我这个孙辈有机会向他请益、约他写稿。我藏有十多封逸梅公公的来信,十分珍贵。近日整理,一封1989年4月间的来信,引起我一段回忆。

建平同道:

桐乡县政府来信属为乌镇所建独鹤亭书联,已有祖祐同道亲来取去,句为“二酉春深涵日永,重阳秋好仰风高”,盖令祖父除治新闻事业外,主持图书馆有年,又诞辰适为重阳节也。

孙女一画片希早日发表,能为设法否?甚盼。匆此敬颂

辑祺

郑逸梅上

(一九八九年四月)廿一日

1989年是祖父诞辰100周年,家乡桐乡县(现改为市)在乌镇为他建了个“严独鹤图书馆”,并在乌镇人民公园修了“独鹤纪念亭”。县领导希望我们家属请熟悉祖父的知名人士题写馆名、撰写对联。结果请了苏步青教授题写了馆名,请顾廷龙老馆长和逸梅公公各撰写了一副对联,信上说的就是这件事。

收到信后,我想还是要当面向逸梅公公表示感谢,于是去了长寿路养和村。逸梅公公见到我自然很高兴,谈了当年他和我祖父相交的往事,对我从事副刊编辑工作,继承祖父的事业感到欣慰。当时逸梅公公已九十四岁高龄,仍笔耕不辍,我向他表示敬意,并恳请他在精力许可的前提下,多为“夜光杯”赐稿。逸梅公公答应了我的请求,他说自己写稿八十余载,至今未停笔,对此提出劝告者甚众,主要一种意见是:“您这样高龄,当善自颐养,不要再写了。”但逸梅公公认为,自己告别文坛,虽日子在望,白内障又日剧。但目前头脑尚未迟钝,乘此秉烛余明,将以往所思所见许多史实,记述出来,这在年轻一代,是不易知道的,否则随着不少老人逐一离世,许多历史掌故,也因此泯灭,岂不可惜!多留一些民族精神遗产给下一代,这是他晚年写作的目的。在谈到家庭生活,他说小辈照顾甚好,媳妇是医务工作者,对他的健康起了保障作用,真是家睦能添寿。

在日后的通信中,逸梅公公较多提及他的孙女有慧,为她钟情书画艺术而欣慰。有一次他告诉我,朱屺瞻老人特在《中国书画报》撰文推荐有慧的国画作品。他也把有慧的“画片”寄给我,我懂得他的护犊之心,在“夜光杯”予以刊登,老人十分高兴。

逸梅公公对我也非常关心,1990年我被评为上海十佳青年编辑,他特来信祝贺。他在“夜光杯”上共发表了90余篇文章,在他去世前,写来一篇《喜获夜光杯》,附信道:“近来目力益不济,几乎书不成字,拙稿务乞细为校勘,拜托拜托!”我一字一句读了这篇满怀热情的文章,他说:“我已九十有七,因患白内障,目力不济,报刊细字已甚难辨认……但每晚却必览晚报‘夜光杯’副刊,利用台灯强烈光线,以助目力不足,因对‘夜光杯’具有特殊的感情。”读到此处,我不能不为之动容。

今年是逸梅公公诞辰130周年,写下这些回忆,以表示我对他老人家深深的怀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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