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疚

张锦江

那是一个阳光尚好的周日下午，儿子与孙子嬉笑地带来了两只雏鸡、两只雏鸭，都长得毛茸茸的。

于是，满屋子沸腾起来，小鸡小鸭合唱了。临时将它们安置在一个装水果的空竹篾箱子中，不一会儿，箱盖被两只小鸭顶开了，小鸭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蹦跳得箱盖“扑扑”响，毫无顾忌地要挣脱出箱，争取自由，一旦冲出困箱，它们就会蹦跳在玻璃茶几上，再跳在地板上。相对而论，两只小鸡文雅而乖巧，发出细细的、嫩嫩的好听的鸣叫声。

蹦出箱笼的两只稚气、活力四射的小鸭，在光亮无尘的地板上急速地大步走着，目空一切、肆无忌惮、欢快异常地叫着，它们的叫声穿刺力极强，在屋里的缝隙里穿来穿去，高分贝地轰响着。家人说，这一夜吵闹，怎么了得，还能睡觉吗？小鸭子没有顾及这些，痛快地跟着我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我觉得有些不妥，还是请它们入箱了，并在箱子搭扣上加了扣锁。这才平息这场吵闹。然而，小鸭子还是不甘心顶箱盖，一点怜悯，让我还是宽容地把它们放在阳台上放任自流吧。

其实，出售小鸡小鸭的商家想得周到，配套了一小木屋状的笼子。儿子精心地装配好了。这是一只漂亮非凡的小木屋，有玻璃窗，有竖长条的透气孔，还铺撒了彩色细石子，像童话屋一般。

傍晚降临了，阳台上的小可爱该归屋了。不幸出现了，一只小鸡躺在了那里，浑身湿漉漉的，它可能打翻了给它喝水的盆子，它在抽搐着，不行了，我把它托在手里，心疼茫然，无能为力。我只能把这垂危的小东西丢弃了。其余三只同伴进了豪华的小木屋。在这之前，都给它们喂了可口的美食，即妻切得碎碎的小菜叶。小东西的叫声似乎小多了。临了，我还看了一眼，两只小鸭兄弟般依偎着蹲在一只食盆内。

一早醒来，盆内的一双兄弟冰冷地躺着，一动不动了。

我的心也冰冷了。

孤独的一只小鸡，放到阳台上散散心，它似乎走不动了，迟迟钝钝，似乎苍老了，我赶紧给它喂了我的早餐：杂粮粥。它一口一口啄食着，好像有胃口，但，走路不稳了。中午，我从办公室回家时，它也躺倒了，我唤它，它的眼皮动了动，睁出一道缝，叫了两声，它好像认出我来了，好像说着向我告别的话，很短暂，虚弱而无奈，它闭上眼睛不再理我。世界给它关上了门。我差点落泪了。妻整理了阳台和那幢微型的小木屋，干干净净。我手足无措，不知做错了什么？我心想，我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