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6月18日 星期三
海棠截句 媚水荷花粉未干(中国画) 旅游中的小疙瘩 湿湿的梦 敢于面对庸常 过华山畿
第14版:夜光杯 2025-06-17

湿湿的梦

李佳宸

第一次明白上海的夏,是在2021年。

那时我和老曾看完《引见》从静安的一家电影院里走出,整个世界都像是洪尚秀的视听语言。梅雨季,雨刚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下起来。熙攘的观众一股脑儿涌出又三三两两地聚在四处,言语混杂。刚刚在荧幕下总是慢了半拍的字幕机,也是这样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遥远之感。那情景只像是在诺亚方舟启动之前,却是在电影落幕之后。在地铁站口,老曾忽然向我们宣讲起他对于电影的理解。我们并不爱听,但这几张难抢的上影节的票是老曾买的,我们只好听着。

那是我的第一次上海电影节。

“唉——”,老曾长叹一声,“你们根本就不爱电影。”此话不假。

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知道电影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记得小时候,幼儿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爱发各式各样的演出票,有魔术秀、儿童剧,当然也有电影。那时候,在我的家乡,一座小城,看电影算是件不大不小的事——虽然电影院只有一家,但人民广场上也总爱搭起大幕放上一段《霸王别姬》。不过,不管怎么说,看电影这样的行为,终究是会被划分为一件不正经的娱乐事。所以除了电影频道里每次都看不完整的老经典和翻来覆去的那几张动画碟片,真正在电影院里放的电影,我一次都没看过。直到有一次学校发票正好赶上生病,作为安慰,母亲才许我去了。

那场晚上七点开始的《哥斯拉》在一家剧院里放映,人很多,屏幕很小,大小朋友挤在一起,热烘烘的,再因为荧幕里出现的哥斯拉一道惊呼起来,就更热。而我目不转睛。电影结尾那颗哥斯拉的蛋,孵化成我对电影的第一记忆。

之后几年,家乡的电影院越开越多,题材越来越广。父亲在上海工作,每次回来他都会带我去电影院看上一部乃至几部——兴许是为了陪伴,兴许只是因为上海的电影票比较贵,这件事后来我算是深有所感。总之,正巧是长大的那段时间,从《阿凡达》到《速度与激情》等一些吸睛的大片,甚至施瓦辛格一部极不出名的动作片《背水一战》,这些电影,构成了我每周最期待也最为兴奋的时刻。

如今想来,那是我最朴素意义上的电影时刻。

再后来,越长越大,开始喜欢起文艺片也玩起了豆瓣。“你看过几部top250?”这个问题成为了时代之问,时刻拷打着那颗自以为已经很成熟的心。

我就是在那时认识老曾的。我们一起为王家卫鼓过掌,也因为《肖申克的救赎》与《阿甘正传》而争论不休,我们一起研究过麦基的《故事》,也暗自较劲地开始了解起更加过去、更加冷门的导演——直到某天他在微信名里加入了侯麦的名字并开始关注三宅唱,而我却发现自己会在看某部北欧文艺片的时候反复睡着。在电影这件事上,我们渐行渐远。

兴许是听不下去老曾的高谈阔论,同行的姑娘先一步离开,消失在地铁站的茫茫人海。后来她带作品去了戛纳。

如今,四年过去了,又是一年上海电影节。我想,很遗憾的是我也许确实不够爱电影。但至少,就像《一一》里讲的那样,电影和那些有关电影的记忆——不论是商业片还是文艺片,它们共同组成了我,延长了我。那颗《哥斯拉》留下的蛋,不知在什么时候还会破壳而出些什么。

好在每年夏天,我们可以一起游荡在梅雨季的上海街头,做些湿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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