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陈美

我读初三时，生平第一次住了医院。

说实话那时也没什么压力，但不知怎么的，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夕，突然莫名地发高烧，迷迷糊糊地被爸妈送到镇卫生院。只听说白血球很高，需住院输液。当时举国上下学习当代保尔——张海迪的事迹。一堂激动人心的班会课后，我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原谅自己就是堕落的开始。

想到张海迪姐姐没进过学校的大门，自学了多国语言，还在自己身上扎针，练习针灸，治病救人，我在输完液的下午，便在护士姐姐提供的白纸上画图做几何证明。还让实习护士放胆在自己手背上扎针。我不知道究竟能做几道题，也不过让护士练习两三回，但我觉得自己很“英雄”，很“张海迪”，心中满是骄傲。一周后出院，妈妈在医院大门口的地摊上为我买了双有搭襻的黑皮鞋，爸爸用他那件不舍得穿的箭绒大衣裹着我回家了。医院还配给了五斤大米，妈妈说得有“全国粮票”才能买到米，这下过年不愁无米之炊了。这真是一次幸福的住院，赚了“吃穿”外，还免了期末大考。

我第二次住院，就可歌可泣了。当时我已过不惑之年，跟儿子一起考大学。我报考了华师大的硕士研究生。整个暑假都在读书，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为了省事，我每天带了面包和苹果，晚饭到家九点以后吃。这样的不规律，再加上之前两周带学生英国游学，饮食单一，终于爆发急性胰腺炎。120急救，住进了医院。本以为打针吃药就完事，没想到，愣是住院吊水静养，粒米不进。第五天，是华师大的英语课程结业考试。不考，意味着明年重修。无奈之下，向医生请假，写保证书，考完即回，后果自负。就这样，我手臂上留着扎针，完成了学业考试。现在想想真有点悲壮。

十五年前，我家曹老师肝部不适住院，他自己早上去病房吊水，下午吊完水回家休息。连续一个礼拜，邻床的病友以为他是单身的。说真的，我当年做班主任兼两个班的课，哪一个上午都抽不出，这事想起来总有点亏欠。相反，我发荨麻疹，都是他拽着我看急诊，陪着吊水。生病，是求爱的特权啊，可惜了曹大人。

最近，我腰椎间盘突出，不能久坐。同事们纷纷出主意，打封闭，贴膏药，绑腰带，做艾灸，介绍好医生。每到一处，都享受VIP服务，掐着我的时间，随到随治，还帮忙开方拿药。我第一次享受到做老师的医疗便利。一位阿婆惊讶地看着我的“特号”，我轻声地告诉她，对不起，阿婆，我下面还有课，我是老师。阿婆恍然大悟地说，哦，那是应该的，应该的。我向她拱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