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胜月
又见八月!八月里有个书展!
每到八月书展,我的挚友兼书友考萍萍都要自豪地宣示:天天都是读书日;又加一句:对我俩来说!说这话的她已去了天国。但她的“天天都是读书日”却在一进入八月就即刻响起!
自我俩认识,电话、微信里,谈的多半都是书。有时也会扯开去,但绕一圈回转来,不觉又回到书或书的作者上去了。我记得,她和我共读的第一本书是邓一光的《我是太阳》。书里的旅长关山林和蒙古族女战士乌云结合相守又历经大风大浪不离不弃的故事,让我俩在电话里唏嘘不已。三十多年过去了,故事的细节多已忘记,但邓一光有别他人的深情诉说、哀而不伤的语调仿佛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日后但凡见着邓一光的书,即收入囊中。
前阵子在《思南文学选刊》,忽见一篇《海水快乐地说》,作者竟是多年未见的邓一光!我急于告知考萍萍,要不要快递过去一起分享?当我刚拿起手机,猛醒,那个说“天天都是读书日”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朋友陪你天天读书,说书,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考萍萍让我享受了三十几年这样的幸福!我忘不了,她极力向我推荐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细雪》,她听说,此书村上春树曾阅读了三遍,作者曾被七次提名诺贝尔文学奖,萨特更称此书是日本现代文学的最高杰作。谁能抵挡这样的力荐?我立马下了单!
这部写没落望族莳冈家四姐妹的婚恋生活与三妹雪子屡次相亲受阻的故事,透出的温情与挣扎无奈,令人长吁短叹。故事引人入胜,书中的唯美气息还扑面而来,书中人赏樱、扑萤、观月、起舞、听歌……件件至美!考萍萍说,我无法亲赴日本,这本书带我去过了,一生无憾!一个雪子的命运攫住了电话两头两个读书人的心,还产出了衍生品两个:我接棒考萍萍继续推荐《细雪》;我因迷恋此书,烧坏了一口钟爱的锅。哎,读书人啊!
我们虽天天读书,但侧重有所不同,我最佩服她的是《红楼梦》几乎翻烂,她对高鹗续写的后四十回,有独到的见解,优与劣,掰开揉碎细细说与我听,结论令我信服:高鹗是最懂曹公之人!而我这位书友是最爱《红楼梦》的读者!
朋友间读书各有侧重,聊天就有了互补。我读的多是鲁迅、毛姆、门罗、巴尔扎克、雨果、简·奥斯汀等人的作品,而考萍萍常浸润在文史里,我那点历史知识早就忘到爪哇国里去了,碰到小说的失实之处,浑然不觉,考萍萍即刻就能发现——历史上不是这么回事哦。
常常是我将看的小说讲与她听,说得最多的是毛姆和门罗,她在电话那头感叹:好有味道,好有味道,哪天我也找来看看。写好的书评也会给她看,然而我常忐忑:似乎写评论是评论家的专属。考萍萍回道:书评就是读者读后的感想,写出来就是评论,不要被那些评论家深奥难懂的术语吓退。你为《繁花》写的几篇小议,就不错,写下去,我支持你!
如今天天读书的风气渐浓,可喜。
放眼打量,读书人也多如我一样一书一椅一隅地读将起来。但古灵精怪的例子也不少,如某某作家,读书必先脱鞋揉脚至舒适而后卧榻看书,说,唯有先解放了脚,脑子方能清楚;有人读书仪式感拉满——茶烟伺候在侧,外加书房外挂一牌“请勿打搅”;二次元的小仙女读书常进咖啡馆,一天一馆地换着读;有人读了外国名著必定远渡重洋去作者的故居地再读一遍,以示致敬!请不要把这看作奇葩,人的习性有异,但只要践行天天读书,无问东西,读进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