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0日 星期五
嘀嘀 民间有善 路过白沙湖 火候三调 什么是家 旗山蛙鸣
第8版:夜光杯 2025-10-07

火候三调

郑信伟

周末回乡下老家,我照例坐在灶门口,当起了火头师傅。铁钳拨弄着柴火,突然想起最近网上热议的预制菜,灶膛里噼啪炸响的火星,倒让我觉出些别样的意味——今天不争论,且从这灶火说起。

第一个菜是爆炒青蛳。青蛳是我们浙西的特产,壳细长墨黑,肉灰绿带青肠,《舌尖上的中国2》认定:“最好的螺蛳,是藏在开化山里的青蛳。”这道菜的魂,就在一个“爆”字,如何“爆”?用猛火,通过高温快速使螺肉与壳分离。不紧不慢的文火,只会让螺肉越缩越紧,到时便“嗦”不出半颗来,甚是恼人。

等锅滚烫,倒进菜油,“刺啦”一声,青烟冒起。撒点碎生姜,把剪掉尾巴的青蛳“哗”地倒进去。飞快翻炒一会,就沿锅边浇料酒、加盐、加水。这时,要把灶门关上。灶膛吸入氧气,火苗更盛,“轰轰轰”地扑向锅底。过一两分钟,掀开锅盖,汤汁“噗哧噗哧”地冒着泡,撒入紫苏、辣椒,整个屋子就都弥漫了鲜香味。铲出这盘青蛳,轻轻一吸,“嗦”的一声,螺肉带着汤汁滑进嘴里,痛快至极。上海人也爱吃螺蛳,不过是酱爆,讲究浓油赤酱。而家乡的爆炒青蛳,则突出一个“鲜”字,靠这猛火逼出山野的原味。猛火的刚劲成就了青蛳的酣畅淋漓。但灶膛里的火,并非一成不变。当它烧一碗家常的红烧清水鱼时,便多了几分张弛有度的从容。

所谓清水鱼,并非特定鱼种,而是开化一种独特的养殖方式。山里人从明末清初起,便在堂前屋后的池塘里,用山泉水、青草喂养草鱼、鲤鱼等。这样养出的鱼,肉质细嫩,毫无土腥味,清水煮煮都足够鲜美。据说,杭州唯一的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厅,烧西湖醋鱼用的就是这鱼。

但开化人嗜辣,更偏爱红烧。红烧鱼,火候的转换很关键,和本帮红烧鱼有异曲同工之妙。第一步,要用恰到好处的火功把鱼块“煎”住。

用中火把锅烧热,倒油,放生姜,看油烟冒起,“滋啦——”一声,倒进鱼块,一块块铺好,撒点盐留底味。这个过程,火势要稳,火太大,鱼皮瞬间就焦了;太小,又煎不出那层焦黄,鱼肉的水分跑了,吃起来就“柴”。等两面都煎好,倒一瓢清水入锅,正式开煮。这时要加木柴调大火势,让鱼块在浓郁的汤汁中“咕嘟咕嘟”跳动,慢慢吸足滋味。等汤汁变得越来越浓稠,再把刚从菜园里掐的紫苏叶和切好的青红椒撒进去,让香气彼此交融。很快,汤汁收得恰到好处,一道鲜嫩香辣的红烧鱼就出锅了。

如果说烧鱼讲究的是耐心,那炒一碟青菜,要的就是一个“快”字。这火候,要像寸拳,于方寸之间发力,一击即中。锅烧得极热时,用锅铲刮一片雪白的猪油,下锅,蒜末爆香,青菜下锅,“嚓”的一声,绿叶子在高温下被迅速烫熟,内里的汁水又被瞬间锁住。快速翻炒几下,不等叶子塌软就立刻出锅。这样的一碟青菜,鲜绿脆嫩。

这变幻的火候里,藏着玄妙的“锅气”,这是标准化预制菜最难复刻的灵魂,也是我们难以割舍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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