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12日 星期五
氤氲 杜诗“沉塘坳”释义再说 馄饨不混沌 熬出来的秋天 电梯外是40岁 幽默中的刚直
第14版:夜光杯 2025-12-11

幽默中的刚直

——纪念施蛰存先生

严建平

1982年《新民晚报》复刊后,施蛰存先生就给“夜光杯”写稿,他是与分管副刊的沈毓刚先生联系的。1986年8月下旬,我突然收到施老的一封信,内容如下:建平同志:

沈毓刚同志来信,说他到青岛去了,有事,叫我和你联系,他把你的大名写给我,我因这几天没有事奉烦,故把他的信丢了。今天忽然想起,九月三日是傅雷逝世20年纪念,我答应过傅敏,要写一篇回忆文章,现在文章写成有二千字,又太长了,想想也只有寄给“夜光杯”,才有希望如期刊出,因此,才把这篇文章给你,写这封信,也不知道你的大名弄错没有?

这篇文章能否在九月三、四日刊出?如果还有别人的纪念文章,索性出一期傅雷纪念号,好不好?请斟酌。我估计,一定有人会写稿来的。

麻烦你,谢谢。

施蛰存

8.20

施老是我仰慕的前辈,我总觉得他的文章富有幽默感,但他的幽默中,藏着刚烈与锋芒。就以他信中谈到的《纪念傅雷》这篇文章为例,他所称道的,正是傅雷的刚直。他认为傅雷的性格,最突出的是他的刚直。这种刚直的品德,在任何社会中,都是难得见到的。他希望傅雷的那种刚劲,永远弥漫于知识分子中间。

这篇文章在傅雷逝世20周年那天刊出,果然如施老所料,之后我们又收到不少悼念傅雷先生的文章和来信。

对这篇文章,施老是看重的。在发表前,特地来信嘱咐我:“‘纪念傅雷’文发表后,请寄我二份报纸,另外,请寄一份给‘北京第七中学傅敏’,此事奉烦歉歉。以后如有拙作发表,亦希望寄我一二份报纸,因我所定贵报,每星期要寄给北京舍妹,故不能剪存。”

实际上,施老还是有剪报的,我的老师张香还先生与施老相熟,常去北山楼。他告诉我,施老曾把“夜光杯”的剪报寄给他,并说“大约‘夜光杯’以1986年为‘最有看头’。”我想是因为这一年,“夜光杯”刊登了巴金老人等文坛前辈写的重头文章,引起了广泛的注意。有一次,香还先生的一篇文章谈到施老,发在“夜光杯”头条,施老看到后打趣道:“你又为我做了义务宣传部长了。‘夜光杯’第一篇是林放的交椅,你坐了去,也不容易。”

1988年,我去北京拜访了钱锺书先生,谈话间说到了施蛰存先生,我告诉钱先生,前不久,有海外人士来访,施老来稿讥其为政客,恰巧钱先生曾在出国途中遇到过此人,深有同感。钱先生特意嘱我代他问候施蛰存先生。我一回上海,即向施老转达,施老十分高兴,并向我要了钱先生的北京住址。

我去施老的北山楼次数不算多,主要是怕打扰他,但他对我很关心,1990年我被评为“上海市十佳青年编辑”,他特地寄来一张明信片,用红笔写上祝贺语,这使我深受感动。他的七十年文选出版,马上题签送了我一本。

施老对晚报一直很关注,1991年3月7日,晚报刚搬迁到延安中路839号新大楼才两天,施老就来信祝贺晚报乔迁之喜。同时又寄来一文,他说:“可用则用,不可用请退回,不必客气。我写杂文,是为了有话要说,不为稿费。今年我为‘夜光杯’写过二篇,你们给我60元一篇的稿酬,我觉得太优待了,我的文章值不到这许多钱,以后千万请不要把我特殊化,使我受之有愧。”施老对编辑工作的理解和宽容,对我们是一种教育。

1993年6月,施蛰存先生获得了上海市文学艺术杰出贡献奖,我去信祝贺,并向他约稿。他回信说:“我今年体力大衰,六月廿九日得了一个奖,血压降到90/60,七月份绝对休息,大吃人参,到今天勉强回升到120/60。……等秋凉后,如能恢复精力,再给你写稿。”

因为身体原因,他写得少了。时间来到1999年底,我想在2000年元旦,编辑一组“新千年寄语”,领衔人选了将跨入“九五之尊”的施蛰存先生,由同样熟悉施老的龚建星兄去约稿。尽管施老当时身体并不好,但他还是应允了,并很快写来他的寄语《以健康之身迎2000年》,他说:“在2000年来临之际,我想对读者说的是,要把身体弄得更健康一些,这样你才有本钱做你喜欢做的事,生活才有乐趣。”

今年是施蛰存先生诞辰120周年,写下这些回忆,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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