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胶泥模子

杜晗

我的童年玩具不是来自商场，也不是来自父母，而是在大自然里。它不是酷炫的电动的，不是软乎乎毛茸茸的，它不会跑也不会动。它只是由一块泥巴捏成的。时隔四十年，我已经忘记了它的名字。使劲儿想了想，叫模子。当我回想童年的玩具时，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它。它不是花钱买来的，是我们自己做出来的。

鲁西南有一个叫杏花村的小村庄，村北有一个大池塘。我七岁之前，村里没有幼儿园，不用读书的我们每天都在村庄和田野里跑来跑去；少有的静下来的时候，就是在大池塘边坐着挖胶泥。

那时的村庄，路是泥土的，有的房子也是泥做的，土黄土黄的。村里只有崎岖的小土路，没有笔直的柏油路，房子也没有被刷成清一色的白墙。

大池塘里鸭子扑腾扑腾跳进来，游来游去；妇女抡起棒槌，在池塘边槌洗衣服，三三两两，说笑聊天。

就在池塘边的胡同口，我记得住着一对夫妻，女人似乎比男人大几岁，常年穿着干净的蓝布对襟褂子。我和小伙伴就坐在他们家土屋下边的池塘边挖胶泥。胡同隔着这汪池塘，对面就是村里的田地。麦子、玉米、大豆，一年种两季。

胶泥和普通的泥不一样，深棕色，比一般地里的泥略红，更筋道。我一直觉得我们能找到池塘边的胶泥很神奇。这样的胶泥是如何形成的呢？

池塘岸边的泥土很湿润，用手扒去表层的细碎的土层，往深里挖，就挖出了胶泥。胶泥不是稀泥，是一块一块的泥。不停地揉捏胶泥，还要往地上摔，让它更密实。然后双手按压，压成薄薄的一片，把现成的有图案的模子摁上去，按照这个模子的大小，把多余的泥巴刮掉，图案深深地印进胶泥就成了。

时隔四十多年，我现在仍然记得沉浸地摁泥模的情景。母模的图案各种各样，有来自连环画的历史人物，有花鸟、戏曲人物等，朴拙可爱。至于母模哪里来的呢？一定是有烧制的陶窑吧？或者是小伙伴间的互相交换。

有着图案的尚潮湿的模子，我们放在窗台上晾晒，让阳光照射，慢慢地就干了，质地变得更硬，原土的红色也更深了。

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唯一的玩具。故乡的大池塘已经填平，小伙伴们也各奔东西，大多二三十年未见，但挖胶泥、玩泥模的场景和快乐从未消失，一直在那里。

人到中年，还需要玩具吗？对我来说，有点夸张和幽默感的毛绒玩偶是很好的情绪减压“伙伴”。它让生活里增加了一点超脱现实的童话感，毛茸茸的触感带着天然的治愈和抚慰，还有着独特的艺术感和美感。抱在怀里，就像童年时和爱狗、爱猫拥抱的温暖。身体里那块童趣、童心的角落，因为这样的小东西，被喜悦地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