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养老院。

特里乌尔齐奥养老院。

意大利贝尔加莫，一名新冠肺炎死者的棺木停在公墓前。

军方救护人员正对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一家养老院进行消毒。

法国塞纳河畔埃皮奈一家失能老人养老院，法国民事保护部门的志愿者向打电话求助的疑似新冠病患询问病情。。

2020年4月23日，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90 岁的朝鲜战争老兵乔治·特雷弗在一家疗养院死于COVID-19。

美国很多养老院多次向各州政府申请物资，但由于美国各大医院也不堪重负，防护物资第一时间先分配给医院里，最后分到养老院手上已经所剩无几了。

记者｜陈　冰

新冠肺炎疫情至今还在海外不断蔓延，感染人数超过640万。疫情大暴发期间，当大部分的目光聚焦在医院这个一线战场时，另一个地方却成为了疫情的新战场，里面的景象甚至更加让人震惊，那就是养老院。

为什么养老院成为了新冠肺炎疫情暴发的重灾区？

被放弃的老人

意大利是全球仅次于日本、高龄化问题最突出的国家，而老年人又是此次疫情中的易感人群。研究发现，如果80 岁或80 岁以上的人感染新冠病毒，他们的死亡率为14.8%。

意大利新冠肺炎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意大利卫生部门将如此高的死亡率归因于该国老年人较多的人口结构。有报道称，大部分死亡患者年龄都在80 岁以上，且有基础疾病。按照意大利公布的2019 年人口数据，意大利有6043 万人，65 岁以上的老人占据总人口的23%。在疫情重灾区贝加莫市，养老院的6000 多名老人中，有10% 已经去世。再加上那些没有来得及送到医院、在家中去世的老年人，有人惊呼，几乎整整一代老人都逝去了。亲手缔造了意大利上世纪60 年代“经济奇迹” 的那一代人万万没有想到，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竟会遭受这般酷烈的境遇。

特里乌尔齐奥养老院是意大利米兰知名的养老院，这座创办于1766 年的养老院，是意大利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同类机构，在米兰家喻户晓。然而从3 月到4 月14 日，这里已经有143 位老人死去。

堂·尼奥基也是意大利米兰知名的养老院，从属于同名基金会，以米兰的堂·卡洛·尼奥基修士命名。这位修士生前曾在二战时期救助过不少囚犯和犹太人，将他们送往瑞士避难，救下不少人命，去世后被天主教会封为真福者，地位仅次于圣人。

谁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一基金会竟然会因草菅人命，被养老院内供职员工以及死者家属联合告上了法庭。疫情中这座养老院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150 人。“我们送自己的父母来，是为了让他们康复，而不是为了杀死他们。”当地居民愤怒地表示。

意大利养老院里的疫情扩散如此严重？

以聚光灯下的特里乌尔齐奥养老院为例。3 月，在意大利疫情已经暴发之际，养老院不但没有严格地限制外来人员进出，反而作出一项重要决定：接收来自其他医院的非新冠病患，为当时压力濒临极值的医院腾出床位用于救治更多新冠患者。

院方这一决定并不令人意外，因为这里从三年前开始一直接收来自米兰急救系统的高龄病患，他们的身体大多相当脆弱。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养老院并没有将从外部接收来的患者完全隔离——至少，他们共享相同的医疗资源，也就是医生和护士。如今面对重重诘问，院方反复强调：当时接收的外部病患，均为非新冠病例。但在《共和报》等主流媒体看来，院方的决定非常冒失：即使是鼻咽拭子检测，也不是百分百可靠，何况接收的病患来自综合性医院，而接收方又是一家养老院。

如一位医生对《晚邮报》表示的，这样的决定，就好像将病毒放在搅拌器里，再打开盖子，让它在养老院里肆意传播。在院内不同部门间奔走的医生和护士们，扮演的就是搅拌器的角色。

据不少内部员工透露， 3 月22 日之前，养老院内的所有医疗人员，只要不涉及疑似病例，都禁止佩戴口罩，即使是从家里带来的也不行。这一情况震惊了整个意大利，也让媒体和公众感到愤怒。“他们一直在向我们隐瞒情况，还用恐怖主义的方式禁止我们戴口罩，让我们不要传递恐慌。他们用水来代替消毒液。我当然理解医院的优先级，但我毕竟也是一名护士，我不想把任何东西（病毒）带到养老院里，我当然也不想把它们带到自己家里。” 一名护士表示。

特里乌尔齐奥养老院的医护人员发动了一次突然的罢工，为期大约两个小时。“那天早上，我们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很沮丧、充满恐惧。我们怕把病毒传染给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一名格鲁吉亚裔护工对意大利AGI 通讯社如此表示。她随后还透露，当天下午来了两个人，他们用钥匙打开储物柜，拿走了所有里面的口罩——“现在，它们将被发给那些真正需要的人”，不速之客如此对护工们表示，并声称按伦巴第大区政府的要求，这些护工并不属于必须佩戴口罩的人群。

无口罩可戴的日子一直持续到3 月底，但当众人终于等来了充足的口罩供应和对部分人员的咽拭子测试时，整个养老院已彻底被卷入病毒的漩涡。新冠症状出现在了院内各个部门，医护人员也开始不断出现症状并确诊。这一有着两百多年历史、一千多名住户的养老院，安全防线已经彻底崩塌。

除了米兰省和洛迪省以外，其他省、大区的养老院也出现了类似的乱象和惨剧。在托斯卡纳中部三省（佛罗伦萨、普拉托和皮斯托亚），卫生事务办下属的养老院超过450 名住户和近200 名医护人员新冠检测呈阳性。在南部的普利亚大区，LA7 电视台4 月5 日的一期节目让整个意大利震惊：小镇索莱托的一家养老院，87 位住户有80 位新冠呈阳性，其中10 位已经死亡。3 月下旬，接近两天的时间里，这座养老院被医护人员遗弃，没有人为老人照料饮食起居，直到当地政府介入。莱切卫生办的医生马切罗对着镜头坦承：死者中有些人可能并非死于新冠，而是死于饥饿和口渴。

马切罗表示，养老院就好像被遗弃了一样，而原本该在这里照顾他们的护理人员却选择临危逃离。

悲剧一再上演

不光是在意大利，同样悲惨的一幕也发生在西班牙的养老院中。

自从疫情暴发以来，西班牙全国多家私立和公立养老院里已经有数千名老人去世，其中有一部分人还没来得及接受检测就已经去世。此前还有前往养老院消毒的军人们发现养老院里面惊人一幕：老人死去无人理，尸体就晾在床上。

西班牙有约5500 多家养老院，接收了近40 万名老人。疫情比较严重的首都马德里共有500 家养老院，其中20% 都已经传出确诊病例。在西班牙东北部的加泰罗尼亚，70 家养老院里有超过200 名老人感染了新冠病毒。在阿里坎特省，有95% 的确诊病例都是住在养老院的老人。

新冠病毒一旦被带进养老院，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可能让整个养老院沦陷。为了防止疫情在易感地区扩散，西班牙政府4 月初就宣布封锁全国养老院，老人不能出去，而家属也不得前往探望老人。这样的举措不但没有让养老院里的老人感到安心，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有老人为了“自救” 而选择逃离养老院。

养老院的护理人员需要在工作时和老人保持密切接触，很多养老院内的确诊患者不但有老人同时也有很多护理人员，缺乏适当的防护装备让他们感染的概率大大增加。

在瑞士日内瓦州的54 家养老院中，超过一半的养老院出现了多个确诊患者。而在伯尔尼州一家养老院中，67 名老人里就有20 名老人以及另外9 名护理人员被确诊。由于护理人员经常缺乏适当的防护装备，部分护理人员甚至只能用塑料袋和滑雪镜来保护自己，口罩也重复使用。

在法国，自法国公共卫生部门将包括“失能老人养老院”在内的社会福利机构的新冠肺炎死亡病例纳入统计数据以来，养老院的死亡病例就占据了法国总死亡病例的很大比例。但即便如此，仍然有官员透露，这7400 家养老院中，近40% 的养老院“没有将死亡数据提供给公共卫生部门”。

据统计，法国全境大约7400 家养老院，共住有将近100 万老人，疫情期间，所有的养老院都封闭管理。一家由巴黎市政厅负责管理的养老院里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透露，自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养老院中已有30 位老人死去，约占养老院里老人总数的三分之一。而由于养老院中感染的老人人数较多，造成的压力已经远超工作人员的应对能力。

这名工作人员还透露，疫情暴发初期，这家养老院的80 名员工都没有足够的口罩、手套等防护用品，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虽然大多数人都坚持留了下来，他们依然面临人员不足和药品短缺等问题。“有时候一名工作人员要负责一层楼的老人。我们还面临药品短缺问题，我们会给病情危重的老人实施麻醉。附近的医院也面临着很大压力，所以不能接收我们这里的老人，于是老人会在养老院里去世。”

美国养老院不堪重负

作为目前全球疫情最严重的国家，美国的养老院也已经不堪重负了。

美国大约有150 万美国人居住在全国1.5 万个养老院里。如今这个庞大的群体已经成为了疫情重灾区中最危险的人群。美国联邦公共卫生机构6 月1 日发布报告，显示将近2.6 万名养老院住户因感染新冠病毒逝世。联邦政府官员呼吁加大对养老院住户和工作人员的病毒检测力度，强化监督养老服务机构落实防疫措施，并加重处罚防疫不力现象。

这份报告来自美国医疗保健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截至5 月24 日，全美大约1.54 万家养老院有1.25万家上报疫情数据，不包括辅助生活服务机构。也就是说，全美大约80% 养老院向这两家联邦机构提供数据。根据美国养老院1至5 星的评级标准，1 或2 星级低端养老院疫情数据更糟。这也就意味着全部养老院因新冠病亡的实际人数势必比这一数据高。

美国很多养老院多次向各州政府申请物资，但由于美国各大医院也不堪重负，防护物资第一时间先分配给医院里，最后分到养老院手上已经所剩无几了。经营着几家养老院的一家公司总裁斯科特·拉鲁通过媒体呼吁：“我们所服务的每个人都有权使用相同的资源，这些老人的生命与其他人一样宝贵啊。”

由于缺乏医疗防护物资，美国超过3.4 万养老院员工感染新冠病毒，其中400 多人病亡。医疗保健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建议，对所有养老院住户和员工做病毒检测，对员工实施每周复测。

为了遏制病毒进一步扩散，以及更好地为护理人员提供防护措施，一些养老院开始“请老人回家”。他们鼓励家属们把老人接出院，因为目前养老院的情况已经阻挡不了病毒的传播，继续留在养老院对他们来说可能更加危险。

更令人忧心的则是，由白人警察暴力执法致一名非洲裔男子死亡而引发的蔓延全美的抗议示威和骚乱，一直未见缓解。持续的抗议示威已经影响美国新冠疫情防控，大规模人群聚集会进一步加剧了新冠病毒的传播，很有可能引来疫情的第二波大暴发。

看来，美国的老人们只能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