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高原的炫彩壁画,古老文化对精神的猛烈撞击。
记者|何映宇
2021年是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也是上海对口支援日喀则的第27年。经过持续3年的努力,上海徐汇艺术馆积累了一大批西藏日喀则地区13-15世纪的壁画精粹,由此,一场名为“妙像焕彩·化境入微” 的壁画专题展得以展出。
在日喀则江孜,白居寺气魄恢弘,吉祥多门塔中诞生了华贵浓郁中见典雅沉静的“江孜画派”,冠绝亚洲;在被称为“第二敦煌” 的萨迦寺,藏有数不尽的珍宝和文物,3000多幅精美壁画题材广泛涉及宗教、历史、文化和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很偶然的机会,策展人唐丽青看到了西藏日喀则寺庙里的壁画,深深为之震撼。徐汇艺术馆馆长唐浩之前曾在英国看到过这些壁画的印刷品,一同去的援藏干部对他说,“这些壁画就在上海支援的日喀则啊”。一切都是机缘,促成了这个展览。
通过展览的形式,在上海城市心脏筑起一条时空隧道,通往日喀则白居寺、夏鲁寺、萨迦寺里那些西藏壁画的巅峰之作。这是来自西藏高原的礼物。
西藏壁画的巅峰之作
很少有人知道,西藏的“藏”,出现之初其实是对一个地区的专称,那就是日喀则。
这里一度是西藏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静下心来感受,你会发现日喀则的自然之纵深、人文之丰富、历史之跌宕,而一切的一切,都静静地凝结在一系列壁画中。在藏族古代艺术史中,日喀则地区13-15世纪的壁画被学界誉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绘画杰作”。徐汇艺术馆用了近3年时间,多次前往日喀则地区实地考察,翻阅数百万字的文献资料,对当地珍贵的壁画遗存进行了专题梳理,才有了这次集中展示。
“为什么要做这次展览呢?”唐浩对记者说,“西藏日喀则13-15世纪的壁画达到了艺术的巅峰,相当于欧洲的文艺复兴时期,可以说是当时亚洲最高的水平。当然,如果没有援藏干部的支持,我们也做不了这样的展览。因为那里海拔4000多米以上,离上海5000多公里,要做成这样的展览是不容易的,特别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型艺术馆来说。比较好的一点是,我们之前做过敦煌艺术展,这个展览获得了文化部的最佳优秀展览奖,所以也有了一点经验。”
展览以日喀则地区13-15世纪壁画风格的流变为主轴,以汉地艺术技法和图像元素的融入为辅轴,解读这些古老壁画的绘制过程、构图、用色、线条及其变化等等,展现藏族绘画在吸收大量汉地艺术的基础上,逐步走向成熟的过程。唐浩说:“13-15世纪是西藏壁画艺术的巅峰时期,从西域、南亚到中原的这些艺术因子融合成了西藏自成体系的艺术风格,它的构图、比例、矿物颜料、纹饰都非常特别。”
萨迦寺在藏传佛教历史、西藏历史和中国历史上的地位都十分重要,它位列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该寺宗教、历史、建筑、雕塑等方面的文物极其丰富,有“第二敦煌” 的美誉。展览大厅中的一幅大型壁画正来自萨迦寺,讲述的是凉州会盟的故事。
萨迦寺中让人感到震撼的是,在佛像后面,三面经书墙,书架约有十米高,直抵殿顶,架上摆满了彩缎包裹的经书,足有数万部。经书墙从下到上沿墙壁横隔为8个单元,从左到右竖隔为50余个单元,形成了一个巨型的书架。藏区很多寺院里都有经书墙,但萨迦寺的规模档次当属第一。萨迦寺能被称为“第二敦煌”,或许就在于上千年的传承积累。
夏鲁寺在西藏日喀则地区,距日喀则市约三十多公里,位于从日喀则到江孜的公路一侧山口内。根据寺史记载,夏鲁寺始建于公元1087年,相当于宋朝哲宗元佑二年。创始人名杰尊嘉饶穹涅。至公元1320年,相当于元朝仁宗延佑七年的时候,夏鲁寺迎请布顿大师主持寺务,自此在西藏佛教中建立了夏鲁派。到公元1333年元惠宗时,布顿大师重行修建了这座寺院。
唐浩对记者介绍说:“夏鲁寺后殿有一个走廊,走廊中画满了壁画,可是因为室内光线昏暗,连寺庙里的和尚都不知道这些壁画到底画的是什么。艺术馆策展团队用专业防护器材照亮墙壁时,连夏鲁寺的僧人们都震惊了,纷纷拿出手机来拍。”
夏鲁寺壁画的风格清闲明快,质朴端丽。从其风格渊源来看,分别受到了元代中原内地艺术和尼泊尔、印度等佛教艺术的影响,中原内地艺术的影响除了表现在夏鲁寺建筑上的歇山琉璃建筑造型外,还体现在四大天王等部分人物造型和山水、亭台楼阁的纹样上。护法神殿的青龙和朱雀纹样、西无量宫殿中萨迦五祖(贡嘎宁布、索南孜摩、札巴坚赞、贡噶坚赞、八思巴)壁画中的树木晕染皴擦、大殿回廊壁画中的建筑样式都是具有明显中原特点的作品。
白居寺位于西藏江孜县境内。白居寺,意为“吉祥轮胜乐大寺”。白居寺15世纪初始建,是藏传佛教的萨迦派、噶当派、格鲁派三大教派共存的一座寺庙。
白居寺壁画非常著名,所表现的题材十分广泛,主要包括显密二宗、佛传故事和本生故事等等,尤其是在绘画方法上,较之西藏其它诸多寺庙独具特色。白居寺内的吉祥多门塔亦称“十万见闻解脱大塔”,简称“白塔”,是迄今西藏境内保存完好。最为雄伟华美的建筑珍品。始建于1414年,历时十年,耗资百余万才完成。塔高9层,高42.4米,为四面八角形,线条明快,式样别致,庄严稳重。塔内底层有佛殿20个,全塔下大上小,逐层递收,开有108个门,实辟佛殿76间,门楣饰有异常精美的象、狮、飞龙的浮雕,其内藏各类佛像,总计十万余尊佛像和近千幅壁画,故又称“十万佛塔”。塔瓶中部还有一层小佛殿,四面的门楣上绘有3米长的湿婆神的慧眼。塔内塑像甚为精美。而徐汇艺术馆在二楼也专门辟了一个空间,复原了白居寺76间佛殿中的一间。
白居寺壁画人物优美协调,比例准确,反映出西藏艺术人体比例和人体审美特点。除为数不多的胁侍菩萨仍保留着早期造像量度经典指导下纤细苗条的身躯外,大多数人物造型尤其是高僧、罗汉和明王、护法神身躯明显藏化:粗壮、结实,富有张力。人物造型形神兼备,注重于诸佛、菩萨、明王、力士内在气韵的揭示,佛陀强调空灵和静穆,菩萨强调慈悦和亲切,明王强调粗犷和沉毅。线条和色彩的运用及其相互间有机的组合是白居寺壁画造型的主要语言。外形轮廓通常用铁线描勾勒,准确简洁有力;背光、衣纹通常运用游丝线描勾勒,精致柔美。同时运用色彩晕染来体现明暗向背和远近高下及人物骨骼的转折、肌肉的张弛,增强造型的体积感和画面的空间感,色彩明快炽烈,强调冷暖色调之间的和谐和对比,晕染层次丰富细腻,具有浓烈的装饰风格。据白居寺壁画题记,寺塔壁画主要系后藏拉孜县、康马县、拉萨尼木县艺术家创作而成。以拉孜画家为首的拉堆画风稚拙简朴、自由夸张,以康马县乃宁画家为首的乃宁画风和拉萨尼木画风有机地融为一体,逐渐形成了一种充满生机、自成一体的绘画风格,成为14至15世纪藏传佛教艺术日趋成熟的代表作,标志着藏传佛教艺术在15世纪逐渐走向鼎盛。
静心感受这极致之美
虽然展览所使用的都是精美壁画图片,但却给观众提供了难得的近距离接触这些壁画细节的机会。这些寺院虽因绘画闻名全藏,但很多壁画杰作隐藏于角落,光线昏暗,或是位置无法靠近,即使观众在寺院现场,也很难看清其中的细节。唐浩说:“在当地这些壁画的保存状况都非常堪忧,我们也用了一些高科技的手段对壁画进行采集拍摄,同时做了大半年的修复工作。刚好徐汇艺术馆有一个强大的设计团队,在这方面我们下了很大的功夫。”
徐汇艺术馆团队在3年时间中,通过各种先进的技术手段,还原了图像,将日喀则壁画展现在观众们面前,创造了罕有的奇妙体验。
为了能让观众看到更多、更精美的壁画,徐汇艺术馆专门定制了特大开本的图册,每页685mm×500mm,共400页,方脊精装。整本图册几乎涵盖了目前留存的西藏日喀则地区13-15世纪最具代表性的壁画,是国内极其少见的收录数量多、图像记录真、印制质量精的一本西藏壁画集成。
在展厅的一层,主办方特意切割出一个小区域,打造成了一处“白盒子”,用来放置这本独一无二的图册。观众可以预约进入,每人观看时间为5分钟。馆方还特别在其中营造了“雪域场景”,听着从日喀则带来的鸽声、风声、铃铛声……
“在这里,我们还原一个洁白的氛围。这段音乐是我们专门请上海大学音乐学院的教授来创作的,去年我们一起去西藏采集音乐,他由此创作了7分多钟的音乐。” 唐浩说。
当雪域高原金光闪耀的信物,化身为红白相间的旋转光轮;当精美壁画上的炫彩图案,浓缩在万花筒般的梦幻空间;在智者箴言的引领下拾阶而上,总有一句触动内心柔软的地方……
除静态展示大面积壁画图像外,徐汇艺术馆特别将展厅二楼打造成了一个富有机械美感的多维艺术空间。上海美术学院数码艺术系研一、研二的学生在五六个老师的带领下组成了一个工作营,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制作了一个多媒体装置艺术作品,通过壁画图像、装置模型、多媒体技术等方式,对古老壁画进行二次创作。
展厅中央的一枚"藏轮"(利用早期费纳奇镜原理制作的装置),分上中下三层,呈现红白相间的透明未来风格。观众转动其中一层,壁画组成的动画就会在费纳奇镜狭缝中若隐若现,同时,整个空间的墙壁上都会出现相应的壁画。在互动中,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图改变作品的结构或者打破作品原有的秩序,使壁画艺术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生命体。配合周围一系列虚幻的视听效果,将观众置于迷离又真实的幻境之中,感受无边无际的壁画带来的极致之美。观众只能被动观看古代艺术的呈现方式被打破了,二维的古老壁画焕发出新的生命;每位来访者在多种感官的氛围中感受壁画的故事;在好看、好听、好玩的体验中感受西藏壁画艺术与当下生活,与现代思想的碰撞、共鸣或启发。
从梧桐树下的浪漫,穿越到雪域高原的神秘。今冬不妨短暂放下思虑,步入徐汇艺术馆,去饱览雪域高原的炫彩壁画,感受古老文化对精神的猛烈撞击。(本文配图均为“妙像焕彩·化境入微” 壁画专题展现场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