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新华字典小考
第77版:专栏/花花世界 2022-10-31

新华字典小考

苗炜

苗炜

专栏作家

Columnist

读书,写字,旅游,锻炼

翻开《新华字典》任何一页,你都会找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字。

《鹿鼎记》第一回,有吕留良指导儿子识字读书的场景,吕留良先在纸上写下“鹿”和“逐鹿”,讲解《汉书》中的一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小孩子聪明伶俐,一下就明白了“逐鹿中原”的意思。吕留良接着在纸上画一只鼎,讲古人煮食,不用灶头,而是用鼎。又讲《史记》中的一句,蔺相如对秦王说,“臣知欺大王之罪当诛也,臣请就鼎镬。”接下来再讲《左传》中的一句,“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小孩子也就明白了“问鼎”是什么意思。这一段是向读者解释“鹿鼎记”书名的来历,但也展现了一个读书识字的人,是怎么教孩子。韩愈有文章说,“凡为文辞,宜略识字”。杜甫有诗曰,“清诗近道要,识字用心苦”。韩愈、杜甫所说的“识字”可不是认得两个字那么简单。宋人魏了翁说,“吾所谓识字者,若好学者,又于此溯流寻源,以及于秦汉而上求古人所以正名之意,则读书为文也其庶几乎。”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识字,就要对每个字追根溯源,从秦汉典籍中理解古人用字的本意。吕留良这样的大儒,教自己的孩子识字,所举例句来自《左传》《史记》及《汉书》。

如果要像吕留良那样教孩子就得准备一套《汉语大辞典》,我觉得还没必要。《新华字典》就够使了。早年间有人给我做过一个测验,他说,翻开《新华字典》任何一页,你都会找到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字。我试过,翻开很多次,每次都至少会遇到一个不认识的字。南开大学孙昌武教授说,《新华字典》是一本普及型的小型字典,但不可小瞧,它收有一万多个字、三千多个复音词,当初是叶圣陶、魏建功、金克木等人编撰,后来又经王力、游国恩等人修订,这些人都是大学问家。我从来不敢小瞧《新华字典》,买下《新华字典》后,我又顺手买下“新华字典研究”一书,看看这本发行六十多年的字典,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抗战胜利后,北大许多教授返回校园,某日,魏建功先生和周祖谟先生聊天,说起要编一本字典。具体讨论时间不可考,金克木回忆文章中说,“人民解放军已经包围北平,我们在魏家的大厅屋中草拟新字典的构想。老式房屋内光线不强,我们在朦胧中高谈阔论,涉及英文中的约翰逊博士字典、牛津字典、韦伯斯特字典以及黎锦熙主持多年未能成书的《中华大辞典》等等。城外传来的炮声仿佛给我们打击节拍”。魏建功先生的《编辑字典计划》,写作时间是1949年4月27日,此时北京已经解放,北大教授已经能拿到用小米折发的工资。

这份《编辑字典计划》寄给上海开明书局。不料,开明书局的叶圣陶先生已经到了北京。1949年5月6日,叶圣陶日记中记载,他与魏建功见面,谈起编字典的事,说“其字典注重于活的语言,以声音为纲,一反从前以字形为纲之办法,的是创新。……此须俟上海解放之后,南北通信商量,始可有所决定也”。当晚,叶圣陶和魏建功在北京隆福寺吃了顿饭,席间畅谈。

叶圣陶就任新中国出版署副署长兼编审局局长后,在编审局内附设新华辞书社,1950年7月27日,叶先生日记记载,这天上午九点和吕叔湘、魏建功等人开会,讨论字典如何编辑,技术问题甚多,到下午4点才散会。编纂工作完成于1953年12月4日,叶先生日记中说,“辞书编辑室之《新华字典》已完工,即将出版”。

最初几版的《新华字典》是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1954年,已经公私合营的商务印书馆改组为高等教育出版社,1957年,商务印书馆又恢复了,《新华字典》交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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