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在国家法律政策允许下,经征得患者家属同意,全国第一、第二例新冠肺炎遗体解剖在金银潭医院完成,由曾参与SARS病例解剖工作的法医病理学专家、湖北省司法鉴定协会会长刘良教授团队及其他相关专家共同进行。两名逝者生前均在由上海第一批支援湖北医疗队所在的病区抢救,许多上海的医护人员都曾救治、护理过这两名患者。正如医疗队领队、市一医院副院长郑军华所说,“他们所做的贡献,会让人们对这种新型疾病有更直观的了解。逝者和家属所做的一切,是对人类的贡献。”
上海第一批支援湖北医疗队抵达武汉后,立即接管了金银潭医院的北二楼、北三楼两个病区。这里的病人病情重,变化快,治疗十分棘手。
仁济医院呼吸科医生查琼芳在日记中写道,“跟夜班交班时,我对接班医生说,我们组的其他病人都还平稳,但5床的情况不太好,下午的检查指标都不太乐观,明天查房时最好请示一下周教授是否调整一下用药。刚换好衣服走到楼下,就听说5床的心跳骤停。怎么可能?”
“昨晚8点多,我们医生群里发了一条消息:5床家属同意尸体解剖,已签字。”查医生说,5床是位老先生,印象中他一直比较烦躁,15日开始嗜睡的,想不到心跳骤停了。“这个决定很突然,群里大家肃然起敬,但是我们需要国家法律的允许,需要伦理学的支持,需要家属的同意。在崇尚入土为安的中国人眼里,5床的家属做出了让人感动的决定。”她说,他的决定,会有利于寻找新冠肺炎的致病性和致死性,为未来挽救更多的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提供依据。
上海市肺科医院呼吸科副主任医师程克斌的日志里,写到了第二位捐献遗体的患者。这是一位60多岁的女性,从发病到危重,仅过了3天。这位患者收在了程克斌的组里。“她情况一直比较危重,但她的家属却不在武汉。患者从发病、住院后再也没有见过家属,我们平时都是电话与他们沟通病情。一方面,我们每天都会与家属沟通病情,另一方面,我们把病人像家里人一样照顾,希望病人早日康复出院,与家人团聚。”程克斌说,然而,从2月14日起,患者再次发烧,并陷入了昏迷,最终因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经过这段时间的精心救治,医护人员抢救患者心情的急迫和投入,患者家属看在眼里。我们表达了希望他们能捐献遗体以做病理解剖的意愿。”程克斌告诉记者,目前对于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人体生理病理改变,我们更多的是根据临床症状去推断,却没有病理学的依据。只有了解了发病机制,才能让临床治疗有进展。而通过遗体解剖取得病理组织,研究病毒的致病机理是有效途径。
沟通电话中,患者的女儿哭了。但她知晓遗体解剖的重要性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我们同意捐献遗体。”程克斌说,整个病区的医生都对两名逝者和其家属表现出极大的敬佩。
金山区亭林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郑永华,可以说是推动遗体解剖的关键人物。是他在电话中与逝者家属反复沟通,最终取得家属同意的。与他一起的还有郑军华、蒋进军等专家。他还记得,那天,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打来电话,“新冠肺炎迄今为止已经死亡了1500多例,但是从来没有人做过尸检,无法明确该病的发生、发展与转归的客观规律,也无法给临床治疗提供有力的科学依据,国际上都在期待我国能有突破性的研究结果。因此,我们要动员临床死亡患者的家属开展遗体解剖工作。”
为了更好和患者家属沟通,张院长又委派了两位本院的主任前来协助沟通。在焦急的等待中,患者的女儿赶到了医院。当谈到遗体解剖的时候,家属悲痛万分,坚决不同意。过了好半天,她的情绪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打电话让舅舅说。“接过电话,我先介绍了一下治疗经过。我告诉他在住院的3个星期里,患者的病情一直反复不定,最近两天突然加重。按照国家权威专家的解释,有可能是患者机体出现了细胞因子风暴导致免疫功能严重受损。但是这只是专家的推测,还没有被证实。”
郑永华说,这位舅舅是个知书达理之人,他认真考虑了一下,同意遗体解剖,并对医生们的工作表示感谢。患者女儿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目前,两具解剖病理已送检,最快10天可以出结果。正如上海医疗队的专家所言,认识一种疾病,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包括临床的、科研的、病理解剖等各个方面。目前,医学上对新冠肺炎的认识还很有限,在战疫正酣、诊疗方案尚不完善的时期,相信如果可以对部分死者进行解剖,将有助于从病理学方面了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理生理进展和发病机制,也会对预防和治疗有所帮助。本报记者 左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