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传书香

王汝刚

浦东塘桥有一家旧书店，规模不大，颇受读者的青睐，近悦远来，顾客盈门。店面很简朴，招牌四个红字“小朱书店”，我爱开玩笑，称它“孝子书店”。

进得店堂，犹如进入书山字海，环境虽然逼仄，却书香扑鼻，引人入胜。居中一只玻璃柜台，陈列“镇店之宝”，其中不乏珍稀版册、名人墨宝、珍贵手札，令人啧啧称奇。

我常去这家书店，与店主朱凤涛成了朋友。朱凤涛是上海旧书店退休职工，本想颐养天年，享受人生，只为圆父亲朱相春的梦想，才重操旧业。

这个梦想由来已久。1949年前，朱相春目不识丁，来沪闯荡，在弄堂口摆小书摊，靠出租小人书的微薄收入为生。朱相春好学，凭着小人书，认识了不少字。于是，为邻居读报写信，人缘颇好，大家亲切地称他“小朱老板”。朱相春报以苦笑：“摆只小书摊，算什么老板?不过，这辈子最大梦想就是开家书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政府安排朱相春到上海旧书店工作。这下，老朱心满意足，工作积极，直至光荣退休。根据当时政策，儿子朱凤涛顶替到上海旧书店上班。日月流逝，眼看儿子工作几十年，也即将退休，朱相春心事重重，托咐儿子：“不能中断书香之缘啊。”

朱凤涛是出名的孝子，他理解父亲，办起了“小朱书店”。眼看生意红火，朱凤涛却愁眉不展。他对我吐露心声：“担心经营书店后继无人啊。”我安慰他：“不必忧虑，你的儿子朱俊峰，也学的出版专业，放手让他接班，可谓专业对口、学有所用、子继父业、书香传承……”朱凤涛笑了：“王老师像表演绕口令。关键儿子不欢喜这个行业。”我自告奋勇：“我找小朱谈谈。”

小朱长得眉清目秀。不等他开口，我先叫苦：“旧书买卖真辛苦，到处收购旧书，又脏又累……”小朱点点头：“我跟过班，蛮吃力的。父亲还教育我，眼睛不要放在蝇头小利，心中关注旧书化废为宝。”我说：“不过，你父亲乐此不疲的原因在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小朱直摇手：“哪有这等好事?”

我开诚布公：“你还没有尝到甜头。我倒知道—些门道，收来的书籍良莠不—，有些可供读者拾遗补缺，有些可以回炉造纸，仔细翻阅每本书籍，内容丰富，妙不可言，有些旧书里往往夹着旧纸币、旧房契、旧邮票、旧照片、名人手迹信札等，都是史学研究的宝贝呀。”小朱说：“这些东西毕竟不多的，我想做大生意。”“做大生意的机会也会有的。你知道吗?有位藏家，愿意出让整套旧版丛书，足有四千多册，但是，开价数十万，你父亲缺乏资金周转，只能忍痛放弃。如果，你遇到这笔交易，会放弃吗?”小朱坦率地说：“当然不会，我有专业知识，知道丛书的价值，可以通过网络向有关图书馆推荐……”我频频点头：“相信你不会捧着金饭碗讨饭。”

如今，小朱书店有了少东家，越办越兴旺。藏书已达三十多万册。朱俊峰正在筹备网络书店，为了实现爷爷朱相春的梦想，网络书店登记注册“春明书堂”。我想，这祖孙三代办书店，也算一段文化传承的佳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