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处处有明月

□卢炳根

每逢中秋多皎月。想起以前在原乡江南小镇过中秋，一家人中秋夜齐聚庭院里，共赏明月。

夜幕降临，母亲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交待我和弟妹，先在庭院的石板地面上洒水，以驱秋之燥热，然后扫净尘埃，再摆上四方小桌和数只橙子，朝着皓月升起的地方，做好赏月准备。

供月的食品，当然要待母亲收拾完毕后，才能从厨柜中请出“亮相”:除了自家“鼎泰”食品工坊产的月饼和玉带糕外，还有来自长兴大伯家带来的胥仓雪藕。切成薄片的藕码在盆中，晶莹的藕体上，还流着白汁和一根根银线般的丝，真所谓“藕断丝连”。竹编盆中叠起的四角红菱，通体红润晶亮，每年都是中秋前两天，从嘉湖方向而来的进货商捎来的“苏州红（四角红菱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在没有冰箱的年代，放在井水里冰镇一两天，也无损它的新鲜度。说到月饼，肯定会是火腿馅的，既香又咸鲜;而那玉带糕，全是糯米粉加核桃肉蒸熟冷却后切片，说的是为月宫中吴刚送嫦娥而备。当然这些常识，全是从母亲口中流出，我和弟妹总是深信不疑。

有一年中秋，正好大伯家的堂哥来家送雪藕，他带来了有关胥仓雪藕的故事。胥仓雪藕又称长兴雪藕，产于长兴吕山乡胥仓桥村花墙门前的湾鱼池，以其藕体细腻、洁白似雪而得此名，故史称“胥仓雪藕”。有趣的是胥仓雪藕，比一般藕要多一孔，特别香糯可口，堪称长兴一绝。胥仓雪藕鲜嫩，清脆爽口，汁多味甘，闻名遐迩。胥仓雪藕历史悠久，相传明嘉靖年间，该村农民曾种出一支一百零四斤重的稀世大藕，并用湾鱼池中的香灰泥包护着直送京城，上贡给嘉靖皇帝尝鲜；嘉靖皇帝品尝此藕后赞不绝口，重赏金元宝一对。

赏月的仪式，也并非有一定的程序，只记得母亲的开场白。赏月开始，我和弟妹双手作揖拱月状，朝着皓月方向连拜三次，然后再回到座位，开始品尝供品和聊天。因为继父往往下班较晚，总是最后一个到；而分家而居的大哥及后从原籍归来的三哥，也会“客串”几回;至于二哥早年去外地求学，这样的家事活动，他几乎没有出席过。

我记得那时候的中秋赏月，时令感很强，我们庭院中还有一户朱姓人家，每年也这样办。等到我妹妹上学后，赏月时，就往往增加了一项内容，那就是她背诵李白的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时我们几个兄长，就会奖励她或月饼或红菱……使家庭赏月的气氛更为生气充溢。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首诗指的月光，并非一定是中秋之月。

我在原乡的庭院赏月，一直延续了好多年，直至我外出求学工作、家宅拆迁、庭院舍去而中断。

如今，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对家人们的思念，仍寄托在原乡的那轮皓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