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暗语

章慧敏

与我们小区一墙之隔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起的老小区，房子虽老，环境却弹眼落睛：健身器材、休闲步道一样不缺，最有创意的是开辟了一块近乎篮球场大小的社区小花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高低不等的木箱，栽培着各种花花草草。

我傍晚5时左右下楼倒垃圾，透过铁栅栏总能看到家长带着小朋友来打卡，孩子们的欢笑声是有感染力的，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隔壁。

然而有一天，我听到了哭声，一个小不点蹲在木格子旁，小肩胛一耸一耸地哭得很伤心，孩子他爸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人家小朋友不认识薄荷苗苗，误以为是野草就拔掉了几棵，不用担心的，过几天我们再来看，说不定又能长出新芽了。”

我从孩子断断续续的哭述中得知，这个木格里有他亲手种下的薄荷苗，昨天他还数过长出了11棵，今天再数只剩下6棵了。他担心还有小朋友会把小苗当成野草拔了，央求爸爸赶快做块牌子插土里，让大家都认识薄荷是什么样的……

小男孩的眼泪让我感动：他已把薄荷当成了自己的小伙伴，他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小苗苗而伤心。而孩子他爸的安慰也决非是敷衍，我自己也种过薄荷，这种植物只要扎根了，很容易“疯长”，相信小男孩再看到连片的薄荷叶时会特别有成就感，哭脸一定就变成了笑脸，因为这是他创造的生命！

孩子似乎天生就喜欢小鸟、小虾、小狗小猫和小花小草，因为它们比他们更弱小，它们需要被呵护。我们时常会去市郊一些农场踏青，在农田里最热衷采摘瓜果、打理农活的是孩子。看着他们煞有介事地戴着遮阳帽、拿着小铲子挖土种菜拔草；看着他们可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只小蚂蚁的行动轨迹纹丝不动，不由人感叹：探索自然无疑是孩子们的天性。

可见，大人们口干舌燥地讲一天的大道理也不及小孩们自己去体会绿色的生命，就像那个小不点一旦看到自己种下的薄荷长大了，他自然就体会到了生命力的顽强，而这些生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多么自豪。

我们的童年不也是这样？每年学校组织的春游和秋游令人向往，第二天出发，头天晚上一定兴奋得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在郊野，不分男女生都会在泥沙地里打滚，在绿地上撒野，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面包大方地喂鱼，把从来没听到过的蛙叫当成天籁之声。等到疯玩了一天后回家，白跑鞋变成了泥鞋，小辫子乱了，蝴蝶结也不知了去向，父母的责备近在眼前，但心儿却是无比快乐的。

如今，这种欢畅不要说成年人没有了，就连大多数的孩子们也少有了。我家小侄儿就说自己不开心，嘴里老是挂着“没劲”！大人们或许不解，家里的宝贝，什么好吃、好穿的都归他，就差摘下星星供他玩了，怎么还说没劲？

但孩子的感受最真实：在校老师盯着，在家长辈管牢，他的剩余精力得不到释放，不演变成“多动症”才怪。连我这个有孩子缘的人得知小侄儿要上门，也会特地关照带上他的游戏机，锁住他的心，否则跟在他屁股后面跑都来不及。

不久前我看到一条信息，大意是患有心理疾病的人群中，青少年占了四成。我吃了一惊，顿时又想起那个蹲在木箱前啼哭的小不点。孩子是如此地单纯，倘若从幼年时就让他们接触绿色、体味绿色、敬畏绿色、呵护绿色，一旦原始的生命力潜移默化地扎根心间，心理疾病一定和他们无关。常言道“绿色是生命的象征”，而我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种暗喻：收集绿色便能收获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