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哥”们真正慢下来

潘高峰

昨天傍晚，离家不远的一个路口前，一辆送外卖的助动车高速划过身边，完全不顾醒目的红灯和过马路的行人，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一个两条小马路交叉形成的丁字路口，因为没有警察，非机动车闯红灯是家常便饭。毫不夸张地讲，我至今还没有看到过一辆送外卖、送快递的车在这个路口停下来等待绿灯，最多就是稍微减减速，就闯红灯呼啸而去。

司空见惯的事拿出来说，是因为想起了最近正在公开征求意见的《上海市非机动车安全管理条例（草案）》。上海尝试通过立法治理快递、外卖行业的交通违法顽症，而且措施直指源头，让人充满期待。

今年9月，一篇题为《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火爆网络，引发各界共鸣。文中详细阐述了从事外卖、快递等网络配送服务的企业和平台，为了追逐利益最大化，从方方面面逼迫骑手铤而走险以缩短配送时间。文中这样写道：“超时是不被允许的，一旦发生，便意味着差评、收入降低，甚至被淘汰。外卖骑手聚集的百度贴吧中，有骑手留言：送外卖就是与死神赛跑，跟交警较劲，和红灯做朋友。”

火了几天后，这篇文章在网上带来的热搜和热闹，很快便归于沉寂，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各大外卖平台虽然公布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应对举措，但度过公关危机后，外卖、快递小哥因为赶时间违法行车，导致交通事故频发的社会问题依然如故。

据统计，上海警方今年已查处快递、外卖骑手各类交通违法行为超过4.3万起。包括警方在内的相关部门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比如给骑手车辆印上特殊编号，便于市民举报；安装RFID电子射频芯片牌照，让电子警察抓拍；联手平台对骑手交通违法进行叠加处罚等等，但都收效不大。说到底，这些举措“板子”都是打在骑手身上，并没有真正触及这个行业成为交通违法大户的根源。

此次公开征求意见的《上海市非机动车安全管理条例（草案）》，之所以引发社会强烈关注，就是因为首次对使用电动自行车从事快递以及外卖等网约配送活动的企业、电子商务平台，提出了八条约束性条款，并制定了相应的罚则。

其中最切中肯綮的，是要求平台“应当根据交通状况等因素，合理确定配送时间、路线等标准和要求，避免引发道路交通违法行为或者交通事故”，同时规定“未按规定履行交通安全管理义务的，由公安机关或者邮政管理、市场监管部门责令改正，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款；拒不改正或者造成交通事故致人死亡且负主要责任以上的，处十万元以上五十万元以下罚款，并可责令停业整顿；对交通安全专职人员或者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

从罚骑手到罚平台，从治标到治本，《上海市非机动车安全管理条例（草案）》因此得到各方关注与支持。但仔细想来，还是不免有些担忧：这些举措真的能让“小哥”们慢下来吗？

要知道，现有的游戏规则，是这些企业获得高回报、高利润的核心。慢下来，意味着送单时间的拉长，成本的提高，利润的降低，对于逐利的商人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这些损失谁来承担？会不会转嫁给骑手甚至消费者？如果产生了罚单，会不会也是变相罚到骑手的头上？这些都是需要考量的问题。尤其平台都是规模庞大，骑手动辄数万人，真要让这些平台停业整顿，其实不太现实，毕竟牵涉到很多人的生计，也影响到很多家庭的生活。

说到底，“如何落实”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们一方面要周全考虑，让法律法规更具执行力和操作性，同时也要呼吁相关的企业、平台勇于承担社会责任，以此为契机，通过更多创新，通过及时修改算法，制定举措，在守法的前提下，将新规可能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让“小哥”们真正慢下来，而不是兜兜转转又给本就不容易的他们施加更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