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之路

王凯红

这条回乡之路,是从上海到老家徽州（歙县）王村，两地相距410千米。小时候的记忆，这条回乡之路是那样地遥远。

第一次回乡，是父亲带着我，那年才7岁。

动身回乡的当天，天还没亮，父亲便带着睡眼惺忪的我赶往上海老北站。去杭州的快车，时速60千米，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出了车站，父亲立即叫了辆三轮，马不停蹄地赶往汽车站，坐上了开往徽州的长途客车，到徽州城已是万家灯火。没有空闲，父亲赶紧买了到屯溪的车票，在簧墩下车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从篁墩到王村要走5千米的乡间小路，四周漆黑，寂静得让人窒息，滂沱大雨令我睁不开眼睛。父亲不得已花钱雇人，借伞打灯笼，在泥泞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新安江边，上摆渡船，到老家已是子夜了。

八十年代初，父亲和我再次踏上了返乡之路,选择了另一条从没走过的陆路。客车从上海出发，经湖州、广德、宁国、绩溪直达徽州，虽然用了近10个小时，但是少了换车、购票的麻烦。一路上，刚获“新生”的父亲异常兴奋，观景聊天，滔滔不绝，像个导游，我也成了观光旅游的乘客。客车向西驶入广德后，便左转一路向南，沿着两边崇山峻岭，车在夹缝中穿行。父亲指着右面车窗外对我说，与公路并行的是条铁路，也是到徽州的，下次回乡就坐火车去。后来我才知道，它就是重建后的皖赣铁路。这条铁路，从晚清开始筹建，可谓曲折艰辛。因辛亥革命爆发，铁路不得不中止建设。从1933年起，国民政府决定重启这项工程，实施分段建设。又因抗战爆发，铁路遭到日军轰炸再度被迫中断。皖赣铁路真正开始重建还是在文革之后。这条北起安徽芜湖、南到江西鹰潭的铁路，直到1981年才建成，第二年正式通车。由于南京与芜湖铁路相通，上海有了直通徽州的铁路，此后的几次回乡都能坐上火车了。

然而，多数在沪徽州人回乡，仍习惯选择沪杭接徽杭这条陆路。沪杭线路同时拥有铁路和公路，杭州又是理想的中转站。同时，徽杭公路建设先于其他陆路。1932年，皖浙两省共同发起建造徽杭公路，以取代落后的徽杭古道。近80千米的徽杭古道交通条件很差，徽商往返需跋山涉水走上一个星期，建造徽杭公路迫在眉睫。祖籍徽州雄村的巨商曹霆声、曹九如兄弟出资30万银元，用了近2年的时间，建造了总长度61千米的老徽杭公路。

从1984年起，国内高速公路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上海到徽州在已有的两条公路基础上，先后建成了高速，长途客运从10个小时缩短了一半。浙皖正在建设的另一条千黄高速，同是从杭州出发，经桐庐、建德和淳安千岛湖，与徽杭高速连接后到达徽州。目前，浙江淳安段即将完工，沿新安江走向的安徽段正抓紧建设。历史上，徽商经营的各类物资运输，除了走徽杭公路之外，多数都是从“徽商之源”的徽州渔梁码头起运，沿如今的千黄高速走向，经新安江、千岛湖和富春江运抵杭州的，“两江一湖”成了徽商货运重要水路。千黄高速一旦建成，水陆兼行，回乡又多了一条绿色生态之路。

2018年，上海开启了至黄山市的高铁运行，回老家仅2个半小时，又快又稳。你还可以选乘飞机，45分钟就可以抵达黄山市屯溪机场。真可谓：痴梦歙州路迢迢，徽庐山前盼登高；一骑风尘到新安，古道水路成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