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南路上的那份肝肠寸断

沈琦华

老同学从伦敦回上海，一切安定后，打电话给我，让我陪他四处逛逛。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云南南路美食街。他忽然发现了白斩鸡、生煎包、盐水鸭、涮羊肉、排骨年糕等一众美食，眼睛一亮，开心得声音都变了。这是我们小时候餐桌上的极品。老同学十五岁离家，湖海漂泊，长时间过着英国土豆炸鱼的清淡日子，此情此景，不禁感叹，英国佬不思进取，但求果腹，长此以往，恐怕伦敦饮食业前景堪虞。

云南南路，南起人民路、寿宁路交会处，北迄延安东路。1865年筑路，曾名八仙桥街、八里桥路、永平路，1945年改为今名。云南南路作为美食街还真是有些历史了。它初创于1991年第一届黄浦旅游节筹办之际，1998年正式命名为“云南南路美食街”。云南南路美食街上，集聚了创办于1891年的洪长兴、成立于1897年的德大西菜社、创建于1936年的燕云楼，以及小绍兴、鲜得来、小金陵、大壶春、成昌圆子店等老字号餐饮品牌。

老同学心心念念的是小绍兴的白斩鸡。小绍兴在上海滩赫赫有名，1946年由绍兴人章润牛、章如花兄妹俩创立，其最早就是在云南南路61号茶楼底下的弄堂口，用二条长凳、三块铺板摆了个摊头。走进小绍兴，你可以看到众多海派大家的书画作品。厨艺与六艺自然是唇齿渊源。画家吴青霞用她那支漂亮的健笔，勾勒出两只名种三黄鸡，“鸡立鹤群”，雅趣十足。画家程十发视吃白斩鸡为大事，其笔下的“小绍兴”三字风情旖旎，引人遐思。

其实，美食既是文化的联想，更是联想的文化。汪曾祺先生写《故乡的食物》，写炒米，写端午的鸭蛋，写咸菜茨菇汤，说一到下雪天，他们家就喝咸菜汤。久居北京的汪曾祺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很想念家乡的雪。人老了爱怀旧，记忆美化了童年，更美化了童年的千般滋味。最近有消息说，云南南路美食街即将面临拆迁，老同学很是着急，对他来说，这份食之滋味是上海最不可凋零的一抹亮色，否则海派文化势必随之没落。话说的有点发狠，但你要理解，一个孤独的上海人在伦敦，想起黄浦江想起白斩鸡时的那份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