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援”

何 昀

下午请了半天年休假，陪女儿去医院复诊。虽然已经带齐了前日初诊时才刚生成的一大叠化验单，但是今日的问诊医生却似乎连翻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又开出了全新的全血化验单。刚满十四周岁不再享受手指验血待遇的女儿，手臂臂弯的旧针眼旁又被扎上了新的针眼，一整管鲜血被抽离出她的身体。女儿委屈地噘嘴：“前天不是才刚抽过三管血嘛，今天怎么又要抽啊？”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外婆说的老话“一滴血七顿饭”，意思是吃下去七顿饭才能产生出一滴量的血，霎时，心尖微颤了一下，于是，就有了想给女儿一点补偿的心思。

候诊和等报告确实有点无聊，我便同意了给女儿手机，让她看咚漫的《奇奇怪怪》漫画来打发时间。她越看越投入，一发而不可收拾，直至就诊完毕，一路走回家后还是舍不得将手机归还给我。生病请假而欠下一大堆作业要完成的她此刻竟还能如此悠然自得地翻看手机漫画，着实令我有点上火，着急地吼出了声。这一嗓子刚出口我便立时后悔了。其实因为一个章节未告段落而突然停止阅读时的难受和不甘是难免的，我怎么就不能将心比心地再多给予一点谅解呢？应该耐心地劝诫或技巧性地与女儿约定一个刷屏截止时间不就行了，实在不该这么焦急地吼着让她还我手机。

更糟的是，预料中的“后果”还是接踵而至了。身处二楼听力极好的老公兴冲冲地奔下楼来全情加入了我的喝止，“两肋插刀”地要为我声援。他不问前情，简单粗暴地命令女儿立马放下手机，滚回自己的房间。怒目圆睁，口气粗硬，让人觉得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弱势的后者自然不敢再用对待我时的嬉皮笑脸的态度应对他，惶惶地急按下退出键，扔掉手机撒腿跑上了楼。而就在她逃离时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受伤与晦暗的神色，令我心生不忍与懊恼。

其实，我最害怕的便是这样的“声援”方式了。看似“夫妻同心”地与我站在统一的教育战线之上，实则曲解了我的心意还不自知，绑架我为他粗蛮的教育方式共同买单。多次沟通，我认为“好孩子是夸出来的”，他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鼓励”与“严厉”的顽强对抗，从来就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事已至此，只怪我自己的耐性不足，多说无益。

女儿已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房间写作业了，我也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房间，继续感慨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