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天三谢幕

韩可胜

春天雨水多，春天雨水肥，所谓“春雨贵如油”，最有代表性的是谷雨节气。这个季节，播种开始了，农耕民族的一年口粮就指着这个节气的雨。然而，这阵子雨之后，春天就要谢幕了，接下来就是晴和的初夏。所以，谷雨是二十四节气的第一个转折点。

牡丹首先登场，为春天的花做个总结。沪上瓷器收藏家陈海波先生说，他要飞到洛阳看牡丹，这种候鸟般的逐花生活颇让我羡慕。“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说的就是谷雨节气的洛阳牡丹。花是守时的、讲信用的，所以叫“花信”，吹开“花信”的风，叫“花信风”。一年四季都有花，但绝大部分的花都开在小寒到谷雨这八个节气，每个节气三种花，于是有了二十四花信风之说。注意，二十四花信风只与八个节气相对应。去年听一个讲座，主讲者把节气与花信风混淆了，以为都是二十四，就来个望文生义的一一对应。我默默地以提前退场来抗议。没办法，传统文化领域江湖混混太多了。

谷雨节气，依次有三个花信风，牡丹、荼蘼、楝花都是春天结束时候的花。宋代诗人王淇还有“开到荼蘼花事了”的诗句，但无奈荼蘼和楝花都没有牡丹名气响，要知道牡丹和梅花是国花最强有力的竞争者，除此别无他选。所以，荼蘼和楝花，都只好委屈了，不能做晚春的代表。

“落花流水春去也”，总是让人伤感的事情。但老天爷总不亏待人。这不，谷雨节气，吃的来了，喝的也来了。吃的是鲜河豚，喝的是谷雨茶。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蒌蒿、芦芽、河豚，在吃货苏轼眼里，春天的风景都是吃的。河豚鲜格格地从海里爬到江河里，爬到餐桌上，舍生取义，慰藉人们惜春伤春的灵魂。我小时候在皖西山里长大，吃鱼是极其稀罕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河豚，更不要说吃到河豚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川沙有个三甲港，光明正大地“偷偷”吃河豚。已经定居上海的我第一次吃到河豚，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拼死吃河豚”，太鲜美了，尤其是汤汁拌米饭。都说，胃最爱国，胃最恋旧，小时候没吃过的，长大就不会迷恋，但我觉得河豚是例外。我小时候没有吃过河豚，但现在最爱吃河豚。刀鱼比河豚贵，在我看来，也不及河豚。这方面苏轼比我泛爱，我比苏轼痴情。苏轼喜欢刀鱼，喜欢鳜鱼，喜欢鲈鱼，喜欢一切能入口的鱼。“还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鮆鱼肥”，“鮆鱼”就是刀鱼。后面一句改自唐代著名诗人张志和《渔歌子》“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首诗确实好，苏轼《浣溪沙·渔父》一词中，用这首诗再造了一首词：“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擅改古人杰作，苏轼剑走偏锋，端的是艺高人胆大。

与牡丹、河豚结伴，替春天谢幕的还有茶，谷雨茶。谷雨茶没有“明前茶”有名气，但是比“明前茶”更易得到，味道也更足。所谓“明前茶”，就是清明节以前的茶，彼时茶树刚刚发芽，产量极低，一般人是没有机会喝到的。到了谷雨，茶叶旺产，老百姓也喝得起了。而此时的茶叶，叶厚汁浓，经泡耐喝，才是凡人能享受得到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