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29日 星期六
惠南往事 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承 同海婴吃三黄鸡 父亲不能缺席 独具个性  卓然成家 老宅进了《都挺好》
第16版:夜光杯 2021-04-28

惠南往事

詹超音

惠南古城,总共四条街,加几个巷,谁见谁都知道是不是一个镇上的人。米店的老朱翻过每家的米卡,知道整个县城有多少张嘴;豆腐店的阿O月月将划过杠的豆腐票糊裱在纸上,户头多了还是少了,多多少,少多少,糊完之后,知大概。

人口不多,店铺就多不起来。像样的几家大店全都国营,集中在十字街口。这儿是中心地段,也从不见人挤。家家掐着用钱,不买不逛,不扎堆。

往西门去,没个店,因为少人去,没人气,什么店都开不了。往南去,一个菜场,一个肉庄,还有个叫杏花邨的饭店,这几处集人,不过都有时间点,过了点,像打烊;一家西药店少有人进,全天空荡荡;倒是一家理发店生意基本不断,甚至急不得,一排男座,另一排每个座椅上方挂着好多电线的是女座,很少得空。往北去,街道就一截,但店铺连着,是些吃的和吃的工具,穿的和穿的料子,孩子玩的玩具和学习用的学习用品。往东去,南汇县最大的南汇饭店领衔,然后是噪声持续的修马达的、刻印配钥匙的手艺店,再过去是光线很暗的中药店,漆味很重的家具店,再就是书店,米店,老虎灶……东街最长,越过靖海桥,店家零零星星就不多了,刘家炝饼、马三豆腐花等小门面小生意的小店能揽些人,不过也是朝晚来一阵。

一个镇总有些个流动摊贩。天天见到,响动最大的是马根林,他卖菱、刨甘蔗,就两样,他话多,娘娘腔,人滑稽;他是本镇人,家有五张嘴,所以必须能干。有个说外地话的外地人,大胖子,沙哑嗓,用说唱的音调循环吆喝,“哎呀老鼠药要哇,吃勒啥地方,死勒啥地方!哎呀老鼠药要哇……”他是过一阵来一次,他摆的是云摊,飘忽不定。

一个老男人,五十左右,应该是高个,因为弓背,折矮。他不像马根林和那个卖鼠药的乱叫唤,他挑着一副担子顺街慢行,边走边敲担子上的竹筒:卟,卟卟;卟,卟卟。镇上人听惯了,喊一声“江西馄饨”,他就搁担,把一头的炉火捣旺,把另一头的担橱打开,取家什,刮馅抹皮子,一揪,够数了,扔进沸水,取碗做汤;馄饨一滚即熟,盛好了,接好了,吃好了,没下个,稍等会儿,起担,接着走,接着敲,卟,卟卟……我当然尝过这个馄饨担的味,鲜不可言,奇怪的是,看到肉色,闻到肉味,却嚼不到肉。

这个人的脸上从没有过阳光,像有病,后来不出摊了。有人在东潭子见到他,整天坐家门口,一条黑草狗始终相伴旁边。有一天,他拿刀在狗脖子上抹了一下,狗极恐惊地跳到一边。他继续唤那狗,狗还真过去;又一刀,狗死。他说,你死,我活;我死,你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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