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钓鱼

徐畅

看到河边有人钓鱼，我经常会停下脚步看一看，但没有试一试的冲动。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我，钓鱼的乐趣跟我是不相干的。

最早的失败是在童年时期。我跟着小伙伴去河边玩耍。我们找来钓竿，带着蚯蚓，兴致勃勃地来到河塘边。钓了好几杆，有个男孩钓上一条小草鱼，另一个男孩也提上来一条。轮到我时，我往河中央甩了一杆，浮漂飞速下沉。我欣喜地往回收杆，可鱼线沉沉地落在水面底下。我以为钓到大物了，猛地一使劲，一根硕大的树枝被拉上了岸。伙伴们抢过鱼竿说，你钓树枝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溅了我们一身泥。

招人嘲笑，让我对钓鱼望而却步。又过了几年，我上中学时，父亲带我去钓鱼。为了让我树立信心，他拿了一个水桶。他说，把水桶装满鱼，我们就回来。走到小河边，我紧张地握着鱼竿。父亲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边，跟家里的大黑狗玩。有鱼咬饵了，我一提鱼线。鱼钩是空的。父亲说，慢一点，别着急。钓了好几次，我都失手了。又等了好久，鱼浮点了几下，我顺势收线。一条白亮的鲫鱼浮出水面。我高兴坏了。我一收鱼竿，那条手掌大小的鱼在空中摆着尾巴。我伸手去抓，谁知鱼儿脱钩了。说时迟那时快，大黑狗长大嘴巴，一跃身子，将整条鱼吞进了肚子。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扑倒黑狗，想掰开它的嘴巴。可这家伙紧闭牙齿，嗷嗷哼了一声，从我怀里挣脱了。

读大学谈女朋友时，我喜欢在她面前逞强。有一个暑假，她提议去河边钓鱼。我咬咬牙答应了。在水塘边，我按照网上的说法，找了一处水草茂盛的所在。站了一会，鱼浮一动不动。这时，同一片水草地，又来了一个人。那人甩杆后，很快钓上一条鲫鱼。我有些着急，换上新的饵料，可还是没动静。我看着那人一甩杆、一提杆，很快钓上了六七条小鲫鱼。见女友在一旁叹息，我脸上燥热。尴尬的处境中，我只能望着鱼浮干瞪眼。一个小时过去了，那人心满意得地提着水桶回家了。这时女友戳戳我说，你去他那里钓。我顿时来了兴致。我跑过去，抛了一竿。果然鱼浮点了一下，我用力提杆。一条鱼到了半空中，又落水了。我按捺性子，换上蚯蚓。这一次，鱼浮飞速潜到水里，我用力提杆，鱼线飞出来缠到了树枝上。

真正对钓鱼这件事感到释怀，是工作以后。在一个夏夜，我去看望我的老师。他住在郊区的一栋农房里。吃完了晚饭，我们去河边散步。河面上不时晃过蓝色的光。我往河边看去，见到有几个人在夜钓。我说，这么晚，还有人钓鱼。我老师说，这是人家爱好。走了两步，他又说，这个爱好也挺残忍的。我看着他。他说，这是一种引诱的方式。比直接的伤害还要残忍。想想看，人比鱼还要狡猾。看着他干瘦的脸，想到阿伦特对人的看法，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了。这真是一个为不会钓鱼找到的最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