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众乐队 登上大雅之堂

◆顾惟颖

如果问问生活在上海的乐迷，你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看过的最棒的演唱会是哪一场？以往大部分人的回答可能是周杰伦、陈奕迅，或者滚石乐队、泰勒·斯威夫特这样海内外歌星。但是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一，很可能会添上“重塑雕像的权利”乐队（下文简称“重塑”）了。

这是一支在一年前对于大众还很陌生的小众乐队，火起来是因为在去年综艺《乐队的夏天》夺冠，而他们至今没有一首传唱金曲，也没有一张畅销唱片。但他们却登上大雅之堂，成为第一支在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进行专场表演的国内独立音乐乐队。并且，面对座无虚席，“重塑”以两小时硬核碾压式的视听盛宴，为人们带来演唱会的峰值体验。“猜到了一出票会票子抢光，但是没有猜到这台演出的水准会这么强。”一位资深乐迷在散场后，大汗淋漓、半梦半醒地说。

“重塑”的主唱华东，曾经很不讨喜地在《乐夏》节目里声称，他们期望能提升大众审美。看完他们这场取名为“喝彩之后”的演唱会，或许会更理解。在审美这件事情上，他们真的尽心尽力，他们不是让观众来接受文艺教育，而是来领略与享用的。

也许有人以为像“重塑”这种后朋克风格的独立音乐，不生冷么？这种担忧我曾经也想过，后来发现，我思维落伍了。且不说现在的年轻人不乏见多识广，“重塑”也是高素质高智商创作者。“重塑”带有锋芒与自律并存的特征，他们制造的趣味，本身就非常符合大众中对艺术有追求的人群的需求，他们“剑指艺术，不拒娱乐”，形成了一个很好的拥抱市场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很多来看他们演出的观众，压根儿不了解也不在乎他们借鉴了哪些后朋乐队的作品，反正音乐声起，肾上腺素飙起来身体跟着嗨起来就是了。哪怕不熟悉他们的作品，一看LED大银幕上乐队女成员刘敏——哇！太冷艳太迷人啦！再一看全场舞台灯光投影的变换表演，炫到让人怀疑烧了一个亿。演唱会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形式的音乐表达，舞台、灯光、音效……这些歌声之外的组成，都是带着歌迷“燃烧”的重要元素。当乐队演出到《ATMOSPHERE》这首电音感震棚的作品时，整个场馆里所有观众全部从座位站起来一起蹦，小众志趣与大众接受度之间的疑虑，也挡不住群体的狂欢。

乐评人孙孟晋看完演出后在朋友圈感叹：“这一代的乐迷厉害。”他说的这一代，是哪一代？我那天看演出特地观察了一下，来现场的观众有90后、80后、70后，也有60后和00后，这种年龄上的跨度，充分反映出，像“重塑”这样的偶像，决定它市场边界的，不是年龄，而是一种“年轻感”很高的眼光，拒绝被动崇拜，自觉发现宝藏。

假如是在十几二十年以前，市场未必买“重塑”的账，因为那时候流行音乐星河璀璨，海内外巨星云集，而且还都很有实力。年轻人把口袋里的银两和心灵的热情，全部投给了各个“天王”“天后”，无名小辈再有才华，也是边缘的。反而到了眼下有些千篇一律的网红时代，“天王”“天后”老了，而另一方面，现在年轻人眼界比过去宽广多了，对那些显赫已久的“大牌”，渐渐有了平常心，比起膜拜式追随，他们更乐意轻松地去欣赏与享受。于是本土原创力大显身手，恰逢其时。

大家对“中国制造”，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有信心过。无论从时尚服装，还是当代艺术拍卖市场，本土艺术家与设计师，本土品牌，充分沾了网络经济的光。而新的市场对本土制造的要求，也远不是“中国元素”了，更多是优质、酷。优质是硬实力，酷是态度和个性魅力。拿这些要求对照一下“重塑”，无论从音乐上的实力到“可看度”，还真是不俗。不过看完演出以后，大家会不会去听他们的专辑又是另一回事。这就好比现在很多年轻消费者对国潮国货的态度——愿意买愿意使用，用了表扬，但不会失去自我地沉迷，而是重在尝试、参与。但无论如何，这一切已经给了原创文化很好的舞台。

娱乐与审美的权利，是可以并肩起舞的，他们之间的催化剂，叫多元化。演唱会已经散去。而献给“重塑”们的喝彩，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