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耀
50年前,台湾诗人余光中写了《乡愁》,且不说内容,仅乡愁两字打动海峡两岸的无数读者。
时光飞驰,青春不再。50年后,曾经的城市小孩沧海桑田成了两鬓斑白的退休老人,流行乡愁是他们现在生活的一部分,他们怀念儿时的马路,儿时的弄堂,以及弄堂里的学校,并由此带出许多由人和事组成的故事。我想把怀念城里人儿时的生活场景情结情愫现象称之弄愁更为确切。
弄愁的表现形式很多,最多最流行的是微信同学群的聊天内容,除了带孩子、旅游、养生外,叫叫儿时伙伴的乳名绰号,忆忆“自学小组”“向阳院”往事、抖抖男女同学间的私密,儿时的弄堂生活永远是说不完道不厌的主题。
同学聚会最能显现弄愁情结,围坐一桌先玩玩“击鼓传球”的儿戏,念念“落雨了,打烊了,小巴辣子开会了”的童谣,如遇六一儿童节那天,必有几位同学脖子上佩戴着红领巾进门先行礼的场景,这时一下子把人拉回到儿时那个年代,酒还未喝,心已微醉。
淮海中路光明邨、老人和,南京东路新雅、沈大成每天总有老人排队买熟食买糕点,这些老人大都原先住在市中心,从康桥罗店莘庄九亭赶过来,曾听年轻人议论说这些人吃饱饭介空,我想小伙子还年轻不知愁滋味,他们买的不仅仅是具体的熟食糕点,买的过程也是弄愁宣泄回忆过去的过程。
我有一位30多年前的老同事,原住长乐邨,在重庆南路上的区政府大院上班,后来改善住房条件买了浦东花木地区商品房,单位也调至浦东新区政府大院。退休了,挥不掉弄愁情结,几乎每周乘地铁来一趟淮海路,中午沧浪亭就餐,或葱油开洋拌面,或蚝油双菇面;回去时到老大昌买点心、老人和买熟食带回家。
公园里大家唱也是弄愁的途径。每到双休日,大家从东西南北聚集在一起,唱的奏的连指挥同是退休老人,尽管嗓音不一,但同唱那个年代的歌曲,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又一曲《喀秋莎》,再一曲《如果幸福你就拍拍手》等。两个小时的大声唱,让人忘掉了尘世间的烦恼,忧愁得到释放,有益于身心健康。
这几年一下子涌现出成千上万的摄影老人,冒出形形色色的摄影组织,其实不少人就是40年前投身职工书评群众影评的文学青年,他们中不少人情有独钟老街老屋,在摄人摄树摄弄景的过程中,回味过去的老时光。我有一位朋友,退休前在宣传部门专职摄影,退休了在朋友圈经常晒晒老建筑照片,把以前拍的老照片或档案馆查到的旧照片和新摄的照片同框展现,显示岁月的沧桑感。
报刊或网上或手机微信公众号朋友圈时不时会闪出忆旧的文章和照片,特别是市中心的弄堂和马路,大致三类,一类描写以前的小资情调,一类是叙述已消失或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以前街景,还有一类是回忆儿时的弄堂生活。“夜光杯”里陈建兴写里弄人和事的系列文章就是典型的弄愁。海派文化研究专家马尚龙则是这方面出类拔萃佼佼者,他的《上海分寸》,写路写弄堂以及带出人和事的故事,在有分寸地传递城里人弄愁情愫的同时,恰如其分地植入海派文化的元素。
诚然,把弄愁成为老年生活的一部分,无妨且有益。不过,倘若把弄愁作为老年生活的全部,那就有“玩物丧志”之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