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 星期日
一品鲜(中国画) 爱人者,人恒爱之 水灵的螺蛳 家教就是身教 “两副面孔” 喜看星火已燎原
第11版:夜光杯 2021-10-30

“两副面孔”

伍佰下

空间是一个物理概念,但一节运动中的车厢,一个随机生成的共同搭载群体,让这里成了一个有加速度的小社会,一个因为有了人、有了人的相处而打上了文化、文明烙印的城市公共空间。

我每天上班必经8号、12号两条轨交线。上班所经必是高峰时段,下班时分则夜色阑珊,人少车空。上海地铁车厢空间的“两副面孔”,由此一一领教。

“啊哟哇!侬眼睛看看呐,只大脚趾头要被你踩掉了!”“小伙子,下车(口+伐),不下车朝里厢坌一坌。”“有位子不晓得坐,被人家坐忒了喏,立了嗨味道好过(口+伐)?”高峰时候,地铁车厢的人际交互,内容大多直指贴身距离,也经常听得到这种早些年滑稽戏里才听得到的大呼小叫。

上海人是讲究相处空间的,这个度,早年从公用灶披间容得下所有炒菜洗菜人的一个转身、公交车上一平方米能容得下7到9双脚的精细化“尺度”,演化而来。就是大壶春的锅子里也只能放有限数量的锅贴,确保能“翻身”;人与人被挤到了“贴身”,总归不大自在。

空间距离一“破防”,往往就伴随着“话中有话”式的提醒和警告。当然也有不少普通话和各地方言版本。讲者有心,听者若不作适度调整,就显得有点“拎不清”,在某些“出门气”未消的车厢里,就可能演变成一场“相骂”。但绝大多数时候,就像发动破车打几下火花,“歇火”是必然结局——尤其是身边一般总归少不了“侪少讲两句”的劝解,也就各自相安无事。上海轨交车厢因物理距离而上演“全武行”者,一般很快会被当作触目的社会新闻而刊于媒体,那叫一个“现眼”。

我经常8点左右出门,必然要经受高峰一“挤”,就长期体验看,这时候上海轨交车厢的气氛里往往有一种沉闷的和融——靠近门口是近乎于挤到无处拉手、随人流歪斜而依然不倒的特别地带,但仔细看,无论面对面背靠背还是“斜插一杠子”,所有空间被嵌入得“刚刚好”,而在某些腾挪高手的手里,还能依然借个地方刷手机。一平方米空间站下八九个人,却依然相安无事;不声不响,你我无碍;口罩森林,安静肃然;自动调位,到站“退潮”……高峰时动辄百万的大客流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却听不到太多的喧嚣,这个拥有世界最长、最繁忙轨交路线城市的出行者,得以保留着一天开始的“元气”,让人感觉蛮好的。

晚八点左右是我的下班时间,车厢里已经有了“曲终人散”的意味。只要愿意,不少车厢都会有一两个空座无人落座。每每留意,它们之所以无人“认领”,往往源于两个邻座留出的空间不够宽敞——落半个屁股嫌松,一个下去么,又感觉“插秧”苗距不足。碰到年长者脚力差一点,就一屁股落下去,等待邻座一起“坌坌松“;年轻人大多是避忌这样的“窄弄”的,他们自有对空间感的拿捏。

相比身体距离,声音的空间距离,怕是当下最不好处理的问题。总有外放在某一两节车厢响起,运气不好的话,就会在整个行程里,不断领教以尖锐女高音假笑为标志的某音视频罐头笑声、自顾自打游戏而开着的背景声,至于碰上刷剧刷到“不知身处车厢,更无论戴上耳机”的痴汉痴婆,以及林林总总的“工作电话”、大声嘶吼的老年通话,只有他们进入你安静世界的份儿,却全无你打断声音“霸界”的缝隙。

这些侵入精神空间的“自在快活”,是轨交里的“癞头疮”,原该是有比一则高悬的轨交乘客守则更有效的治理手段的。且看它们是继续野蛮生长,还是在人人诛之、怒之的公共空间文明发展长河中消亡。

只要有选择的条件,一定选右边靠窗的座位,好像那样,就会看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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