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 星期日
心海如镜 蝶变(纸本) 追思妈妈 拿破仑麾下的将军老仲马 一张全家福 秋味 经典不衰的原因
第20版:夜光杯 2021-11-16

秋味

王瑢

幼时,一入秋,父亲总要买几盆菊花回来,是那种开花特别多的千头菊。由于千头菊每根茎上都会开一朵花,且从开过花的老茎上再拔出新茎,而新茎又开花……于是一盆千头菊可以开出很多很多花。

几盆菊花就那么摆在窗沿边,一抬头,朝阳下满眼的枝繁叶茂,莫名就生出一种丰腴的幸福。这菊花若是移植在院子里,不知花语信息通过何种方式不胫而走,长着羽翼的生灵很快纷然而至,须臾,各种蜜蜂都来了。而这热闹带着一丝悲凉与悲壮,是属于秋季最后的热闹。待菊花一谢,百花凋残,蜜蜂也就不见了。天真要冷了。

而每到这时,我便开始怀念一种家乡美食——烧茄子。那时我家住学校大院,院墙边常年有个大铁皮炉子,以汽油桶改造,中间隔热层采用棉絮或麦秆,最里面是黏土烧制而成的黑泥陶罐。烧茄子最好是长茄子,受热均匀,但火力不能太猛,烤时人得守在一旁听声儿。“噗噗噗”,翻一个个儿,“噗噗噗”,再翻一个个儿,接着听见“嘁嘁嘁”,好像皮球漏气,这就烤得差不多了。

茄子烤好,要立刻剥皮,晚了茄肉容易跟外皮粘连,一塌糊涂。觉得实在烫手,边上备一碗凉水,蘸一下,剥一下。剥掉焦皮的茄肉焦黄中略带一丝嫩绿,划几刀,加蒜泥、海鲜酱油,山西特有的胡麻油淋几滴,吃吧,鲜香至极。

秋季的蔬菜里我酷爱茄子,似乎怎么吃都好。长茄子直接上笼蒸,蒸熟用手撕一撕,就蘸一点寿司酱油,圆茄子则切片,夹肉馅炸茄盒,喷香。

小时候一直以为茄子都是紫色的,长大以后方知茄子有绿色的,东北的绿皮茄子不但可以生食,还可以直接蒸熟拌大酱吃,好味。

喜欢茄子还因为其特有的紫色与形状,很适合入画。然而画水粉画的茄子,真要落笔,方知那亮紫亮紫的颜色并不好调。

幼时,父亲偶尔也画一次茄子,我负责调色,常常是勾调多次都不对,于是被父亲呵斥,“红色太多!”然而究竟应该如何把握?他并不说,我也不敢问。有时那颜料实在调兑不好,父亲站在窗前,萧然意远,然后转过身来将洋红跟胭脂再兑淡一点,下笔用力顿两下,缓慢提笔留尾,最后再那么一拖,嘿,一个水萝卜就画得了。

魔都今年的天气也极具魔性,早已入秋却丝毫体会不到“秋凉”。然而冬季终于来了。这个季节总让人有淡淡的悲凉与愁苦,仿佛刚经过一场大雨后的人站在斜阳中。

想起那年出差,正值秋冬季交替之际,到傍晚时分,地面上散热多,温度骤然下降至0℃以下,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我们驱车赶往吕梁某电视台,想绕道转去河津看一位昔日老友,他在那里开焦化厂。沿途几乎见不到人。深夜的小县城公路两旁,竟挂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一路密集、逶迤,绵延不绝。当地人习惯在霜降节气来临之际,在夜色里烧冥纸。四处是火光,却并不见人,热烈而又凄清。我们就在那一片旖旎的红光中滚滚前行,远远的地里有不知名的结霜的植物,空气中的水蒸气在地面或植物上直接凝结形成细微的冰针,若是白天来,可以看见有六角形的霜花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景致,堪称意外的收获。

待我们终于到达那个十分偏僻的小小村落时,暮色渐沉的菜地里正好有老乡在下茄子,于是就买了两块乡人自制的卤水豆腐,我们自己动手包饺子。那一餐黑白分明的饺子,时隔多年,豆腐跟茄子做馅的味道在记忆深处始终一清二白。味道可以一清二白?还真别不信。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