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段河湾

魏鸣放

这里，是城市的北郊。

这里，又是一个三岔河口。这里，三河汇集而开张，像是一把弹弓，向着三个方向，迸射出一段特别的时空。

所有的河湾，都是云水苍茫的天下。船在河上，河在地上，一切都在流动。这一次过来，又是日近黄昏，天地一片灰色。

天上的白鹭，只是盘旋，飞扬，飘举，一点一点，将自己旋转成一个个黑鸟。其实细数，不过七八只鹭鸟，盘旋了底下所有的船。

也有鹭鸟，从天上突然飞下，竟从头顶上方掠过，一时幻化成一个超大的巨鸟，大到了惊人。也有的，仅一条直线，一去不回，在天上拉出了一段永久的苍茫。

河的对岸，那一排灰色的大堤，像是一段没有文字的大墙，只为着见证这一片奇特的天地。大堤下面，一簇簇芦苇，一半枯黄一半青绿，顽强显示了季节。

灰色，是这里的主色。让你以灰色的眼睛，与天地灰色相互旋转。

这才发现，其实白鹭的颜色，仅由你视角决定。当它在你的视平线之上，衬着高高的灰色天空，那就是黑色。当它出现在你的视平线之下，在绿色河面，在褐色大堤，在绿草之上，那就是白色。

其中，也有夜鹭，只比白鹭飞得稍低。一圈又一圈，鸟儿在飞翔，在翱翔，在盘旋。看久了，于是你会想到“习”字。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习字，是羽字的一半，本来是指反复地飞。有的人，总在不断预习、温习、学习和复习中，那么，他的一生，必定像是鸟儿一般美丽。

对岸之上，一个四层大楼，像是一座废弃的厂房。所有的窗户开着，可以从前窗看到后窗，更有后窗之外。底下，河上，唯有一艘艘货船，满载着黄沙水泥，在它们面前反复经过，去往另一个工地。

有一些船，正从有着水闸的小河道出来。其中空船，一律向着船舷之外大口大口吐水。才知道，那是空船过闸，为了压低船身，之前在空舱灌满河水。

前面，每一个船头上，都立着一个女人。后面，每一个驾驶室内，都坐着一个男人。一站一坐之间，写下生活的本色。

骑上单车一路过去，只见一个个货船尾部，写着当地港口的城市。都在长江的两岸，不远不近。好几次想过，选一个夏日，搭上他们的船，几天几夜，白天日光晚上星光，缓缓过去，然后，坐上最快的高铁，仅以一两个小时快速返回。

那里，一定会有更多的鹭鸟和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