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儿子买菜

王征宇

家长群里，一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放暑假”令我心有戚戚。儿子转眼初二，海拔超过我的青春期孩子，管多了，就会很不耐烦地怼：“我都长这么大了，知道分寸，别把我当小孩了，好吗？”冷静一想，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长大了，那帮爸妈做家务理所当然：“妈妈想过了，暑假把买菜的事交给你，我们吃什么，由你决定。”儿子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怎么知道要买什么菜？”

“你不是说想到国外读大学吗？到时候啥都不会，怎么生活？”听了我的话，他木着的一张脸，有了些许松动。一百块钱红包发出，儿子“秒收”。我暗自欣喜。于是，热情支招，出小区北门三百米远有两家蔬菜店，鱼肉蔬菜都有，想选择更丰富，就去三站路远的农贸市场，扫公共自行车或搭公交都可以。儿子回了个“哦”。令我大跌眼镜的是，儿子并没有按我的建议去采买：“我下了个买菜App，一个小时就配送到家了。”儿子神气活现地说。看着保鲜膜里封着的西红柿、青椒、洋葱和牛肉，这首战虽出乎意料，也算完成了任务。

我表扬他脑子灵活，无师自通利用上网络，很棒，以后老妈工作忙，值得效仿。得到夸赞的儿子敏感地觉察到我话中有话，不解地问：“那要是不太忙，还是去菜场比较好？”

我笑了：“各有所得，你选择了便利，就相应失去在菜场挑拣的乐趣。”“买菜有啥乐趣？”儿子嘀咕了一句。大概因为自己的付出受到尊重，情绪也不那么叛逆。

双休日，我带儿子到菜市场。那天我们打算好了，买两斤排骨、南瓜藤、鸡蛋、盒子豆腐和蒜头等配料。

几乎一看到蔬菜摊上的南瓜藤，儿子就叫我买。我示意等等，先去肉摊。因为菜场卖土猪肉的仅一家，想买到好的肋排得快。我教儿子分辨肋排和肉排，肉排在猪的前胸部位，肋排则是胸腔，骨长，肉嫩，就那么几根，价格高点，也不愁卖。儿子嬉笑说：“然而，斩段装盒，肉排或肋排，傻傻分不清。”我点头承认，借机告诉儿子，所以，上肉摊自己挑，能够更称心。在蔬菜摊，我说起孔子的不时不吃，并教他认识当季的瓜果蔬菜，鼓励他上前问价。我们发现南瓜藤都有点老，空心菜看起来很水嫩，权衡利弊最终买了空心菜，额外买了几块香干，可与空心菜同炒。

你看，我对儿子说，生活唯一不变的，就是我们时时要应对变化，哪怕只是买菜。

鸡蛋最后买，免得放购物袋里磕着。菜场入口的临时摊位，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婆婆，在卖淡粉壳的土鸡蛋。我让儿子唤一声奶奶。婆婆听了很开心，整张脸都滚动着笑意。称重付款后，她又往袋里塞了一个，说自己来菜场卖鸡蛋，就是来会会熟人，不指望挣多少钱。这样的人情味，App可给不了，愿儿子懂得。

一段时间下来，儿子买菜越来越靠谱，妈妈喜欢绿叶菜，爸爸不喜欢吃豆芽，大人的喜好他知晓了七七八八。有一次，他还和我谈心得，在菜场听人家讲好价自己再跟着买，这样就不大可能被宰。虽然他还是会偷懒，比如买一天菜吃两天，网上下单。但双休日，我们会很默契地相约去菜场，——坐上公交到山里，鞭笋、竹荪、三角芹、老鸭，很快，儿子手里拎了沉沉一大包。我拍拍他的肩，赞道，真长大了儿子。他冲我腼腆一笑。明白了吧，长大，看你能不能承担起责任，而不是你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