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洒了的老鸭汤

梁亮

前两个月我表姐从瑞典带孩子回上海，一直惦念着我妈上海菜的手艺。为了满足她们三年思乡的味蕾，我妈提前两天准备食材，当天一大早起床，烧了满满一桌菜，除了最拿手的红烧肉，还有一锅炖了一整天的老鸭汤。我上午叫了个闪送，注明要送饭菜，希望他午饭前送到目的地。

快递员取走美食后，不到半小时给我打电话，带着哭腔说：“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刚过一个路口，和一辆助动车撞了，菜都洒了……我现在去菜场给你再买新的吧。”我愣住了，先确认他人没事，然后说：“这是我妈准备了两天的菜啊，我表姐三年没回上海了，这可是两家人的情意，不是买菜送过去能抵的……”我又气又难过，想着从来没碰到这种事，咋就今天送花功夫的饭菜碰到了，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跟表姐和我妈说，两边都要失望……

定了定神，我抱着侥幸心理继续问：“这些菜是全部都翻了吗？还有剩的吗？”“还有……半锅汤，肉和菜都洒了……”“哎，好吧，看来也没啥能要的了。你给收货人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菜就别去买了，没有意义。千万别跟送货人说这件事，否则她会失望的。”快递员说：“这怎么好意思，我赔您钱吧，您说多少钱？”“不用啦，你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表姐她们没有这个口福了。”

挂了电话，我就给表姐打电话，说了情况，她表示理解，不会为难快递员；并且说如果我妈打电话她们一定会说菜都很好吃。我们决定不让我妈知道这件事。

又过了半小时，表姐打来电话，说快递员来了，拿着一大袋菜，有鱼有肉有蔬菜，他还说“听梁小姐说这是她妈妈的心血，你们难得回国，因为我没吃上，我实在过意不去，只能去菜场买菜，可惜我不会阿姨的手艺，否则我就烧好拿来了……”我表姐和姨妈说：“你人没事吧？没事就好，菜真的不用了，我们还是会给你好评的。”

我随后又给快递员打了个电话：“这单你都没赚钱，摔了跤，车子还要去修，你还去买菜浪费钱，我加你微信，把菜钱还你！”他坚决不肯要，说这是他的错，他不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我说那我也一定要给你这个钱，否则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最后，我把菜钱还给他，另外转了五十元红包，并留言：这点钱可能不够你修车，也不一定够你来回跑小菜场的时间接单的钱。这只是一点点心意，做快递不容易，想让你知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大家都会互相理解的。另外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影响你，祝你今天能有好心情。他回复我：菜钱收了，是因为不想让您过意不去。红包不能收，这是我的错，但是看到您的话我已经很开心了，谢谢您。

我妈晚上喜滋滋地对我说，她打过电话给我姨妈和表姐了，她们都说红烧肉很好吃，老鸭汤也很鲜……过几天再烧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