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的“命题考”

□ 王妙瑞

我60岁退休时，母亲已是90岁的耄耋老人。那时母亲身体健康，头上白发也少，还能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母亲在6个子女的家里轮流居住，谓之“车轮式”养老。可她却要求到福利院去，理由是不想麻烦小辈。

生活中少了照顾老人的日常忙碌，对我个人来说自由支配时间多了。我每周双休日到一个社区俱乐部打乒乓球，与新民晚报“红双喜杯”男单冠军等乒乓高手切磋球艺。原国手倪夏莲回国探亲之际，也来过俱乐部地下室乒乓房，我和她打过球。这样一个练球健身的好地方，如不是因为母亲大腿股骨颈骨折，我是不会离开的。

母亲大腿骨折后，因出现并发症，没有接好断腿，只能卧床生活，所以我要花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照顾母亲的生活中去。市级福利院软硬件非常好，护理和饮食等方面不用担心。但护理员服侍得再好，也无法替代亲人的关心体贴，老人对这一点是特别敏感的。有一年夏天，母亲对我说天气太热，下个礼拜不要来了。我正好要住院微创手术，也就没有去看望母亲。出院后我到福利院去，邻床张老太拉我到门外说，你少来一次看娘，她流泪了呢。我责怪自己的手术日期没有安排好。从此周六作为我的“探母日”雷打不动。弟妹们按序排定，轮流看望母亲。全院有几百个老人，护理员说我们家几个子女来得最多，6年里风雨无阻。每次去看望母亲，我先为她擦一把热水脸，再按摩头部。看到母亲在我的按摩中入睡，简直比拉出一只漂亮的弧圈球还要高兴。

我和弟妹们把卧床养老的母亲，也打扮得山青水绿，脚套北京绣花鞋，身穿苏州真丝内衣裤，颈上挂串福建檀香珠。再买一辆上海产轮椅专用，天晴推她到楼下花园散心，准备好的面包屑递给她喂锦鲤。苹果、梨子切丁，橘子剥瓤，加上糖桂花做的水果羹，曾经是我们最喜欢的“妈妈味道”。如今增添了猕猴桃丁等，烧好送福利院喂母亲，变成了“好儿女”味道。

6年多来我和弟妹等用整整一个班的“兵力”配合护理，十来双手托着大腿骨折母亲登上了生命之峰，活到了百岁。那天我用轮椅推她到福利院的大雪松前拍照留念，母亲笑得像朵花，更是绿得像一棵松。这是母亲走之前留给我们的一张敬老命题考的“毕业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