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2日 星期二
用安静、幽默的文字描摹时代的澎湃旋律 从朴实的乡土文明中学习生活
第07版:小楼书香 2025-04-16

用安静、幽默的文字描摹时代的澎湃旋律

著名作曲家林华携新书《一束金百合》分享“海上乐事” 郭爽

◆郭爽 整理

“不得不承认,不知不觉中,老了。当然,老了没什么不好,有无数美丽的诗歌和旧日歌曲安慰着,即便是伤感也很美好啊。”4月12日,在上海音乐出版社与上海音乐学院图书馆联合主办的“海上乐事——林华新书分享沙龙”上,著名作曲家、音乐理论家,上海音乐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林华携新书《一束金百合》与大家见面,分享他的音乐人生和创作历程。

上海音乐学院图书馆馆长余丹红在活动现场讲了这样一件趣事。“我在上音念书的时候,有一次路过图书馆,那时我新学了一个技能:吹口哨。刚学会,非常高兴,恰好林华教授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吹了几声口哨。他没回头。我很吃惊,这么好听的声音,他居然都没回头!我快步走到他边上,他突然看了我一眼,说:‘现在的世界很奇怪,小姑娘对老头子吹口哨。’”

这本《一束金百合》,多少体现了林华在生活中举重若轻的幽默。书中记录了沪上一代老克勒们的故事,有欣赏音乐的指南,有对青春年华的回忆、对记忆中旋律的感悟,以及对故人的怀念。这些布满时代痕迹的文字充满生命力,读者会从中了解新中国一代音乐人的生活与工作,以及在时代飞速变迁的过程中艺术观念的发展和变化。

以下节选部分章节内容,以飨读者。

拱桥上的微笑

不记得那天许是因为考试结束得早,还是哪个老师因公外出开会,总之下午突然有了一片大好时光。不忍看着这明媚的骄阳从身边溜走,江牟提议到碧萝湖划船去,我们这三人死党立刻蹬上脚踏车,一溜烟地驰向长风公园了。

那天也有意思,无论走到哪儿总能碰到三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姑娘,可能她们也是附近什么学院的,因为考试结束得早而出来偷闲溜达的吧:买汽水排队看到,小山上凉亭歇脚碰到,过一会在水族馆的企鹅窗前又不期而遇。

我们终于在船码头租到了一条小船。正是万里无云的时分,日头太大了,只好沿着湖边的柳荫下划了一阵。待到太阳也没那么猛了,就索性任小船随波逐流。我横躺在船头,双手枕在脑后,放飞多日来因备考而紧张的心绪。正暗想着,这回不至于那么巧,又会在这条河道里碰到这三位姑娘吧。不料当我们的小船慢慢从石桥拱洞穿过的时候,只见一群锦鲤溅起水花,抢着吞食,原来那三位姑娘正俯身靠在石桥栏杆上,撒着面包屑呢。

这已是将近傍晚时分了,夕阳从她们身后散开,无意中看到她们俯身向湖水时,颈上、脸上竟然会有一层微微金光泛起。我们桥上桥下交错、四目对视的瞬间,竟然双方都会相互浅浅地一笑。很自然地,心里就响起了德彪西的《金发女郎》。真的,或许德彪西写作此曲的时候,就像我们现在所经历的情景那样,可能正是在河边散步,看到对岸山坡上有一位正被夕阳斜照着的姑娘,带着几分温柔、几分神秘,正是那样的妩媚神态,让这位作曲家有了灵感的吧。

童声再现部

每每让我梦回最多的镜头,竟然会是在外滩北京东路二号电台大厦的门口,我们欢蹦乱跳地从大巴下车,小心着不让红领巾弄皱了,紧跟在李老师身后,规规矩矩地走进《儿童歌曲教唱节目》的播音室。那天教的就是李群刚写成的那首《快乐的节日》。

时正五月,春光明媚。那天恰好是周六,直播完了之后,谁都不想就这么回去,李老师也知道孩子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于是带着我们,如歌词写的那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江边的和风吹来,隐隐还能闻到花香。围成圆圈玩了一阵丢手帕的追逐游戏之后,李老师告诉我们音乐学院附中正准备招生的事。我和一些同学听了都想去试试。童声合唱的场面是我此生回忆得最多的镜头,想来这也应该是一种内心因感受到幸福而在心中浮现的象征符号吧:无忧无虑,在歌声翅膀的鼓动下,天真地放飞着对未来的憧憬。

这一飞就是四十多年。想不到二十世纪90年代,竟然又会和当年指挥我们合唱的马革顺先生在唱台前重逢。这回可不是分身术,而是确确实实地身处“春天合唱团”的排练厅里,听他对我与几个朋友一起创建的这支队伍进行排练指点。怎料又过20年,我还是确确实实地站在童声合唱队前,看着自己的孙儿站在“中福会小伙伴合唱团”中,唱他爷爷写的儿童合唱了。

一束金百合

后来,我到干校饲养场劳动锻炼,又因情场失意,心情欠佳。一个同室的老友、以前唱片厂的总编靳柏鹤说休假时带我去他邻居家坐坐,喝喝茶、聊聊天、散散心。那是冬季的一个夜晚,我们如约来到老靳的朋友家中。一盏落地灯暗淡地映照着,四面墙都是以前挂过什么画卷留下的一块块白壁。看着这《孤星血泪》似的画面,我料想这应该是个书香门第吧。老靳介绍张先生是个作家,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等我们呢。女主人和女儿坐在长沙发上陪同,我这才知道是蒙我来相亲呢。我看都不敢看那姑娘是啥模样。

我后来的休假安排得比老靳早,结果我走的第二天,他就被送去急诊了。等我四天后回来,已是人去楼空。悲痛之余,我读着小莫转给我的他留下的字条:

谢谢你们在我生命最危难的最后时刻带来的贝多芬。只有一个不情之请,烦托老弟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有机会到维也纳的,请为我在贝多芬的纪念碑前献上一束鲜花吧。此生早已无大愿矣,人间我最崇拜的就是他了。

不知不觉,靳柏鹤逝世二十多年了,但他的临终托付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完成。这次终于有旅行社开发赴维也纳的线路,我立即出发,在维也纳市政公园南侧的贝多芬广场找到了贝多芬的坐像。他低头沉思,仿佛又在构想一部新的交响曲。

我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金百合,悄悄地放在它的底座,缎带上用中文写着:

谨将此花束献给敬爱的贝多芬先生

您的中国崇拜者,靳柏鹤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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