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姑妈蒋蓉

蒋泽人制枇杷壶

◆蒋泽人

我很有幸生于制壶世家，祖辈都以制壶为生,从小就看着大人用彩土制作成一把把美丽的紫砂壶，说起宜兴紫砂花器，不得不提起我们蒋家，特别是我姑妈蒋蓉用自己的双手，将五色彩土塑成盛开的牡丹、菏花和结成果实的石榴、枇杷等展现在世人的眼前，使传统的紫砂壶变得更为精彩夺目，作为侄儿的我是何等的骄傲。

儿时并没有感到姑妈做出的紫砂壶能给我带来什么自豪和满足，只知道我有一个出手大方的姑妈，姑妈年轻时没有结过婚，将一生献给了紫砂壶，她没有孩子，将我们侄儿当作亲儿子一样疼爱。

曾记得，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物资匮乏，平时少有零食解馋，就是有也是老三样，地瓜片、硬糖粒、咸萝卜干，更别说零用钱了，那时只盼望着姑妈来，姑妈来了就有吃的，就有零花钱了。有一次，姑妈来看我，偷偷地给了我两元钱，我内心充满着愉悦，万分开心。就想着给姑妈点什么，哎去抓几只虫子吧，因姑妈喜好虫子，她能对着虫子凝视半天，好像这些活的虫子，能给她带来好多快乐，这也算是帮姑妈做了些事情。我家不远处有座小山，我就上山捉天牛、知了等一些小虫，当虫子抓好了，回家时，却将姑妈给的零花钱丢了，内心很是恨自己，又不能和家人说，说出来肯定给大人骂，一脸苦相。我将放在瓶里的虫子给姑妈，姑妈摸着我的头，说我真好，可是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好像知道我的心事，问是否将零花钱弄丢了，我傻傻地看着姑妈，问您怎么知道的，她说等你长大了，也会明白的，于是姑妈又给了我些零花钱。

我父亲蒋淦春也是一位制壶高手，他自己不教我，让我跟大姑妈蒋蓉学做紫砂壶，自从做起紫砂壶，才真正地知道，这门手艺不简单，得将心思跟上去，不管春夏秋冬。白天与黑夜，懂得要制作一把好壶的不易，必须要有付出艰辛和耐心，有观察世间万物的洞察力。

制壶人夏天是很困难的，在制壶时，酷热的天，风扇空调都不能用，因为风扇、空调会带走泥料中的水分，紫砂干得非常快，若喷水，喷多了壶会塌，喷少了容易裂，一干一湿，就得将泥性掌握好。冬天就更加的严酷，手冻得僵硬发抖，双手搓搓，依旧拿起茶壶接着做，制作一把花壶有许多不容易，一般一把壶一个星期左右，如烧制后出现意想不到的缺陷，无疑又是一把辛酸泪，一把好壶制作中的艰辛，更不是旁人能理解的。

当姑妈教会了我制作花壶后，同时也学会了绘画、泥塑，每当捧起自己亲手制作的紫砂壶，泡上一壶好茶，在轻松的氛围中茶汤里倒映出自己时，心里有一种成功的喜悦，享受一种独有的香气，每当一个人独饮的时候，就像一次旅行，不怕没有人认识你，也不需要热闹，更像是在修行，慢慢品，悠悠地赏，好壶好茶引着欣赏漫漫人生路上的美景。

姑妈教会了我制壶，更教会了我做人，姑妈说对待人和物要有耐心和热情，什么事都能做好。在这姑妈百年诞辰之际，说一声，想你了，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