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的桥段

瞿新华

某天，一位医生朋友请我去华山医院内的星巴克喝一杯。品着咖啡，医生朋友说话的神情略有些诡秘：“听说你是上海品牌剧《刑警八○三》的创办者和开篇编剧，讲一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故事。”

故事的上半部分是这样的：一个多月前的中午时分，一个特别的电话打进了华山医院西院神经外科和内分泌科的融合病房。护士台上的护士接起了电话，这是一个来自浙江T市的手机电话，来电者张先生急找赵曜医生，说他来上海入院时被当地铁路警方扣留了，只有赵医生能救他。接听电话的护士还没从云里雾里钻出来，护士台上的另一只座机电话铃声也急遽地响了起来，来电者是浙江某铁路警方李警官，他指定也要找赵曜医生，说是有一个冒用张姓身份证的旅客被脸部识别系统报警了，他们扣留了这位乘客。警方反映，乘客和身份证上的照片判若两人，但乘客坚持说明是同一人，而警方也坚持不予认同。护士拿着两只电话听筒，一时手足无措：一只是求救电话，一只是求证电话，而赵曜医生那一刻正在手术台上……

很精彩的桥段，医生朋友说道：“往后的情节你直接去找赵曜医生吧，他是两方要追踪的同一个当事人，他一定说得比我更生动。”

改天来到了华山医院西院，等了一个多小时，赵医生才从手术台上下来。一碰面，原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青年医生，国字脸，一头乌黑的短发，握手时两眼放光地注视着你。我想：这一定是手术医生特有的眼光，眼神异常犀利，焦距高度集中，一种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赵医生似乎早知我来意，先带我在病房走廊上观看一幅幅关于垂体瘤的科普宣传画。他告诉我，在我们脑子深部的正中央，长着一个不到一克重的黄豆般大小的垂体，它是我们内分泌的司令部，控制着全身各处的内分泌功能。如果在垂体位置上长了瘤，就会产生严重后果。以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型垂体瘤为例，它会非常紊乱地促进人体内源性糖皮质激素异常分泌，导致库欣综合征，不仅严重影响容貌，而且还同时严重影响了身体各个脏器。

赵医生随手从手机上翻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这是一个长着瓜子脸的漂亮女孩，青春而又时尚；紧接着他又翻出了第二张照片，也是一个女孩，滚圆的脸上，皮肤是黑黑的，油油的，因为浮肿，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当赵医生说这是同一个女孩时，我惊讶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得的正是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全身里里外外发生巨变，备受病痛煎熬。赵医生翻出的第三张照片则是女孩微创手术一个月后的照片，圆脸已经明显变瘦，皮肤也变得白皙。最让人诧异不已的是第四张照片，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小姑娘已经完全恢复到手术之前的模样，再现的瓜子脸，似乎比手术前的模样还要俊俏。

这时，赵医生叙述了那个故事的下半段：那个打来紧急求救电话的张姓病人，一个半月前因患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来上海华山医院西院看他的专家门诊，赵医生接诊后建议他来医院接受手术治疗。过了半个月，哪想到他应约来上海入院时却被当地的铁路警察拦下。

那天手术结束后，赵医生立即按预留的电话号码打到了浙江T市的铁路警方，一面向办案民警介绍了张先生的病情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型垂体瘤的常识，一面和对方互加了微信，并将那个患病女孩的对比照片作了处理后发了过去。一番努力的沟通，让民警恍然大悟，于是问题迎刃而解。

那位被警方误判的病人，其手术后的良好情况自不必说了。赵医生介绍说，垂体瘤现在是一种常见病，发病率高达22%，对众多病患的健康生存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渐渐地，不少在走廊上的病人和家属围在了我们周围，一起饶有兴致地倾听着赵医生的讲解。一位护士怕影响我和赵医生之间的交谈，悄悄劝阻着围观人群散去。不料，赵医生发现后阻止了护士的好意，留下来的围观者有些“得寸进尺”了，有人不时冷不丁地插话提问，赵医生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一一予以解答。这个场面很特别，很温馨。由此，我对赵医生多了一份尊敬。

我提出在病房走廊上和赵医生合个影，他当即拿出手机请走过的护士帮忙拍照。有个手术后恢复良好的病人竟大胆地闪进来加入机会难得的合影，人们见赵医生没有反对，“不知趣”地呼啦啦全进了画面，变成一张有点莫名的集体照。护士拍完照刚想抬腿离去，不料被赵医生一把拉住。我瞄了一眼赵医生的手机屏幕，他好像将自己的人像放大后细细验看，表示满意后，才将护士放行。

哦，我暗暗一笑：这个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获得者、国家万人计划领军人才、华山医院西院的副院长也有点自恋哈。

2018年12月5日，华山医院西院正式启用国际首家真正意义上的垂体瘤诊治多学科融合病房，使得广大垂体瘤病人的诊治变得更加高效和便捷，治疗有效率达到国际领先水平，这真正让赵医生感到非常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