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琴”往事

邵 凌

上世纪80年代，某歌手在上海市青年吉他大奖赛自弹自唱中过五关斩六将，获一等奖，很快走红。这种自弹自唱的形式很独特，风靡了整个上海滩。受此影响，满大街都是玩吉他的小青年。一些有经营头脑的音乐院校退休教师纷纷打出三个月包教包会的诱人小广告。我和弄堂里的一帮乐迷，就是在这样的“速成班”里学会弹吉他的。

初出茅庐，我们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在外公开“露脸”，只能几个人结伴到住宅比较大的同好那里，勤学苦练弹奏技艺。两年后，指法灵巧娴熟了，弹奏技巧及演奏水平也大大提高，感觉那点活可以显山露水了，便想找个平台展示我们的才艺。

那是个盛夏。我们弄堂口那个十字路口四面通风，纳凉居民常常把这块三五百平方米的风水宝地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四人吉他组合都觉得这儿人气不错，就选在这儿表演。没想到，初试牛刀，就赢得了居民的阵阵喝彩，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们棚户区有几千户人家，喜欢弹吉他的小伙子也不少。有人看到我们演出时的火爆场面，心里不服气，也搞了个三人组合或五人组合，公开向我们“挑衅”。当时，这种演唱形式有一个粗鲁的名称，叫“斩琴”，非常流行。比就比，谁怕谁？于是，两队人马约好时间，一决雌雄。

“斩琴”关键还是选歌。歌选得通俗好听，大伙儿就欢迎。裁判就是现场围观的居民，你的歌吸引人，居民就会为你吆喝。谁吆喝声多，谁就赢了。

那天，我们两队人马排成两排，拉开一定距离，身后都是各自弄堂里不请自来的啦啦队，场面有点像现在电视台综艺栏目里收视率颇高的歌唱PK节目。我选的都是台湾校园歌曲，通俗好听又好唱。对方在选歌方面明显有些不自量力，水平也明显差我们许多。尤其当对方唱起当红的日本电影《人证》主题曲《草帽歌》时，气息的运用以及发声方法都没有掌握好，唱到高声区时，一个个像是被卡住脖子的老公鸭，全是白声。居民们起哄，要求换歌。而我们因为选歌到位，人人发挥很好，赢得了阵阵喝彩。尤其当我们四人通通从座位上站起来，演唱琼瑶阿姨的电影《聚散两依依》主题曲时，场面顿时沸腾起来。那热烈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们不得不再加唱两首歌才算了事。

后来，那块风水宝地成为我们独家表演的平台，只要我们在那儿表演，观看演出的居民就里三层外三层。其他弄堂的吉他组合来这儿演出，往往是小猫三只两只。我们四人吉他组合都比较低调，懂得尊重人，从不因为每次比赛都是赢家，而去贬低别人的演奏水平。相反我们会将输家的优点无限放大，让居民们也多多支持他们。这些对手见我们不但琴弹得好，修养也不错，后来也都成为我们的朋友。

在多次的演出实践中，我们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弹唱水平越来越棒，在朋友圈里也就有了些名气，时常会被一些好事者邀请到其他地区去“斩琴”。不过我们最喜欢的，还是在炎热的夏夜里，为自己弄堂的居民们演出。假如在演出过程中，看到自己心仪的女生也在人群里目不转睛地观看时，我们便会更加神采飞扬地弹唱着。那情景，简直是“酷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