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8日 星期六
爷爷不打鼠 守望式相助 搂椿树 雪里红 上海大妈是个宝 与武汉同在
第15版:夜光杯 2020-02-11

搂椿树

尚玲芳

过年,对于儿时的我来说有一个很私人的仪式——搂椿树。

椿树,是北方农村一种常见的树木。虫害少、易种植,且夏季树冠大,是乘凉的好去处。那时候几乎每家都会种几棵,不过遗憾的是我家没有。就这种被叫做“臭椿”,与可食用的香椿相去甚远的树,却是我童年时期一个强有力的精神支柱,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为什么过年我要搂这种只有枯枝的树呢?说来心痛。因为遗传的因素再加上儿时物质资源缺乏营养跟不上,所以我的个头一直是班里最矮的,为此得了许多让我痛恨的绰号,如“小矮子”“坐地炮”等。那时我成绩好,对这些嘲弄表面上是满不在乎的,然而心里还是很煎熬。妈妈就教给我一个办法:大年初一一大早去搂邻居院子外面的那棵老椿树,嘴里还要念念有词:“椿树爹,椿树娘,你往粗里长,我往高里长。”“心诚则灵,多念几遍就会长个子了。”——这是妈妈的原话。妈妈还说这是从古流传下来的土方子,肯定有效果的。我听了大受鼓舞,幻想着搂完椿树后就能蹭蹭长个,于是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每个初一早上搂椿树就成了我的固定科目。

年三十晚上从十二点开始鞭炮声就不绝于耳了,我似睡非睡,等到爸妈四点左右起床的时候,我就再也躺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穿上簇新的衣服,扎好头发,我对妈妈说了一声要去搂椿树了,就迎着浓重的夜色和扑面而来的寒气,一溜烟跑了出去。一路上我瑟缩着脖子,手揣在兜里,一改以往怕黑的状态,一蹦三跳地跑到离家几百米远的那棵老椿树那里。

据说这是我们这里年岁最久的一棵椿树了,树干粗壮,树冠盛大,妈妈说这样的树最灵验了。我伸出双手,往手心里呼一口热气,紧紧围拢树干,屏息凝神、毕恭毕敬地小声说:“椿树爹,椿树娘,你往粗里长,我往高里长。”如是几遍,虔诚至极。边念叨边仰望着树冠,幻想着自己个头往上蹿,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骨头生长的声音了,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严寒的冬日早上,说话都带着浓浓的哈气,我能抱着树念一刻钟左右。临走还恋恋不舍,摸摸粗粝的树皮上被我焐热的地方,对着树说:“你一定要保佑我啊,我明年还来抱你。”事毕,心头的巨石落地,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使命。

之后的一年我都怀揣着希望,期盼古树能助我美梦成真。虽然到年底的时候仍然失望,即使长了那么一丢丢,依然是班里著名的小矮子,但并不妨碍我初一一大早继续追梦。从二年级开始,我搂椿树有六七年吧,到初中的时候还去过呢。虽然后来知道长个子和搂椿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不过是有的人长得快有的人长得慢而已。之所以还那样做,无非是寻求心理安慰罢了。

现在每逢过年,想起我独特的过年方式,也觉得煞是稚气好笑。但那段童真的岁月饱含着我新年之初、人生之初对未来的诸多美好向往和渴望,也是值得回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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